顧修雙臂一愣，迫于無奈只好重新與韓墨初保持著以禮相待的距離：“毓誠，這話是誰教你說的？父皇與亞父何時不知了？”

“唔！嬸嬸說的呀！頭年祖母做生日的時候我和恒哥哥親眼看見的，六皇叔也是這麼去抱嬸嬸的，嬸嬸就扭著叔父的耳朵說不知！”小毓誠一臉無辜的撓撓腦袋：“奇怪，亞父，你怎麼不扭父皇的耳朵呢？”

“因為亞父喜歡父皇這樣抱著呀。”韓墨初滿眼含笑的看著眼前的小鬼，毫不避諱的與人說道：“誠兒難道不喜歡讓父皇抱著麼？”

“喜…歡…”小毓誠仍是一知半解的仰頭看著二人：“可是父皇抱著誠兒的時候，從來不會在誠兒肚子上來去，也不會著誠兒的臉蛋蹭來蹭去，更不會親的誠兒漉漉的。”

“顧毓誠，你若是再學你六皇叔這胡說八道的樣子，從今往后就不必再去寧王府了！”顧修越聽臉越黑，小太子顧毓誠離屁開花只有一步之遙。

相比之下，亞父韓墨初永遠都比父皇顧修淡定得多。他彎下子將小毓誠抱到了自己的臂彎，溫聲言道：“誠兒要記住，亞父是父皇的心上人，一個人只有對待自己心上人的時候才能如此。等再過幾年景，誠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便會明白了。”

韓墨初溫聲教子，一聲一聲宛如天外之音。

說得顧修臉頰發燒，手腳滾燙。

真如大病一場。

***

春分一過。

兵部下襲軍監中所需的黃銅與生鐵運抵汴京。

第一批新幣的鑄造之事終于被提上了日程。

新幣除了制式圖樣與舊幣不同外，所用的材質也與之不同。

舊幣用的乃是純銅，澤亮，奈于貯存，然造價頗高且極易出現自鑄的劣幣在民間流通。

而新幣，則是用黃銅摻雜上一定比例的生鐵，最后再鑄上一層薄薄的錫殼。不僅更加明亮耀眼且自重更輕流也十分方便，用工造價更低。

更因其分構的復雜，可以有效避免錢幣流通中出現劣幣的概率。

同樣也是因為其分構的復雜，新幣的購買力最初流向市面之時皆是由朝廷自己決定。

市面一旦有了朝廷的介，買賣雙方便都不會吃虧，還可從側面提高朝廷在百姓之中的公信力度。

早前被韓墨初用一掛“功臣牌”掏空了家底的大臣們紛紛對這種新幣求之若。

唯有市場繁榮，百姓富足，他們被坑走的家底才有可能盡快重新回到他們的口袋里。

正當所有人都對這枚新幣殷殷期盼之時，京中倒是出了一樁質惡劣的兇案。

鑄幣監中一個負責雕刻母板的小主事在家中暴斃，此人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每日只住在鑄幣監的衙門。

一日外出未歸，監正晨起點卯之時找他不見，這才提報與了京兆尹。

京兆府尹姜籬派遣衙差追查，終于在兩日后找到了這個被棄尸于荒村破廟之中，且被砍數段的小主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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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斷案

這樁惡劣的慘案在京中迅速發酵, 很快驚了上位的君王。

在此等太平盛世之下，一個無辜之人公然陳尸破廟，更何況此人目下還牽涉著大周當年最重大的一樁國事。

為了能迅速破獲此案, 這樁案子在京兆尹衙門只查了五六天便挪到了大理寺上, 由朝太傅韓墨初親自過問。

接管此案韓墨初先是廢除了鑄幣監中當下正在使用的所有母板。再由他重新繪制圖樣, 往鑄幣監重新開模，再行澆鑄。

隨后又吩咐大理寺正卿郭贏無論用任何手段, 務必要在五天之將這個小管事遇害前一月的所有行蹤跡以及邊所有與之相關的親友同僚等人, 整案卷供他查閱。

年當五十上下的郭大人自打前年吃了韓墨初那十幾天暗虧之后，一直都在準備給自己的榮休病退鋪路。

好不容易路鋪得差不多了，他申請榮休的折子都擬好了，此等要關頭竟然出了這等事。

無論辦好辦壞，他這三五年又是榮休無了。

刑部及大理寺上下兩三百人撒網出去，細細盤查了五天四夜，生怕掉了其中的任何一點細節。

第五日清晨。

一乘四駕的烏頂圓篷馬車停在了大理寺門前。

太傅韓墨初著一藕荷流云暗紋氅，頂戴象牙如意冠, 牽著小太子顧毓誠從馬車上邁了下來。

大理寺正卿郭贏揣著袖子帶著兩名卿及四名主事在此恭候多時，他眼底之下下沉的烏青極深極大，雙眼里布滿的幾乎將瞳孔都給侵滿了。穿著寬袍大袖的服迎風站在臺階上，愈發顯得拱肩背，老態龍鐘。

“微臣郭贏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韓太傅。”

“郭大人免禮。”韓墨初微笑著與人頷首，牽著毓誠的小手徑直朝大理寺的門走去, 邊走邊吩咐道：“有勞郭大人先給太子殿下找兩冊去歲新修訂過的刑律，再找個妥當人帶他在你這司逛逛, 教他認認這里的東西。案卷可準備好了？”

“回韓太傅, 案卷都整理好了, 都在上廳等著韓太傅呢。”郭贏躬一拜，咧朝小太子嘿嘿一笑：“太子殿下，稍后微臣為您準備書房。”

“唔！有勞郭大人了。”小毓誠乖乖巧巧的點頭，靈的大眼珠一轉不知憋了什麼主意。

“毓誠。”韓墨初只一眼便堪破了這小家伙兒的心思，抬手輕輕拍了拍小東西的后腦勺：“你一會兒可要好生看書，亞父晚間回去是要小考的。”

“唔唔…”方才還轉著眼珠，了心思的小毓誠陡然之間鱉了茄子，撇著小可憐的自己的小胖手：“誠兒知道了。”

“這才是。”韓墨初松開了毓誠的小手，示意他跟著郭大人為他安排的主事離開。

目送毓誠走遠后，韓墨初收回了目：“郭大人，案急，你帶路吧。”

郭贏忙忙點頭，引著韓墨初到了備好案卷的上廳中去。

大理寺后堂正廳的案臺上，擺著整整一大箱碼放整齊的案卷宗，正是這幾日刑部與大理寺上下挖了心整理出來的。

“諸位大人連日辛苦，都坐吧。本有事自會吩咐你們的。”

眾人依言落座，坐在側位最上的的大理寺上卿郭贏也開了眼界，見識了什麼才是真正的一目十行。

只見韓墨初一手捧著案卷，宛如清風拂掠，轉瞬就過。另一只手提筆，竟能在紙面上提煉出讓人疑的重點。

這兩三個時辰下來，韓墨初不吃茶也不說話，更不抬頭給人一句半句吩咐，直看得四五天不曾睡好的郭大人昏昏睡。

半夢半醒之間，郭贏忽而聽得一聲傳喚：“郭大人，仵作填寫的尸格呢？”

“是是是！是韓太傅！”郭大人迅速撐開了沉重的眼皮，扶了扶頭頂險些掉落的帽，連忙招呼道：“來…來人…給韓太傅把尸格呈上來。”

不知怎得，郭贏郭大人覺得自己這個朝廷命越來越像個聽吩咐的小廝了。

韓墨初接了尸格繼續翻看，由于案件關系重大尸格之中填寫得也異常詳細。

尸格之中寫著：亡者長五尺四寸，肩寬一尺五寸，削圓肩頭，雙外分有弧，形如紡錘，有烏瘢，面烏青，舌腫脹，頭頸分離，死后為利刃劈砍分尸為九部尸塊。

分別為頭頸，上軀，腹，雙，雙足，及雙臂，死者面目有皴皮瘀，由此可斷死者生前曾與人斗毆。

韓墨初將方才自行總結出的疑問與此尸格相對，這樁慘案的真相逐漸明朗。

據案卷之中所寫，這小主事姓唐，名伍，永平二十年生人。六歲時父母雙喪，只剩一個遠房母舅接了他去過活。這唐伍十九歲時恩科落榜，又由家中捐了仕途，往京中鑄幣監里做了個專管開模的小工匠，由于此人勤勉聰慧，七八年后便升了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