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面深沉，心中不免疑。

他此行，打得是替君王巡查邊關的旗號，并未特意提及會前往漠南。重明軍大營距離漠南境，足有七十里路程，他今日剛剛到此不過兩個時辰。

阿日斯蘭是怎麼知道的？

顧修稍想一息，隨即道：“也好，本王也有幾年沒有見過長姐了。”

日落余暉，顧修與韓墨初縱馬騎行在寬廣無垠的草場上。后是顧修隨行出的三百名親兵小隊。

一路深草原，抵達漠南境。

顧修騎在馬背上，老遠便看見阿日斯蘭擁著顧錦，站在草場之上迎接。顧錦穿著一紅的蒙室袍服，歡喜的向他招手。

顧修來不及勒馬便翻從五十金背上躍下，迫不及待的朝顧錦奔跑過去：“長姐！長姐！”

顧錦也掙開了阿日斯蘭的手臂，快步迎向了顧修：“云馳，快讓長姐好生看看你。”

顧錦踮起腳尖，著顧修的臉頰。三年未見，的弟弟已經整整高出了多半個頭，而且一甲胄，氣宇不凡：“倒又長高了好些。”

“嗯。” 顧修低著頭，由著顧錦自己。三年未見，長姐依舊是那樣溫端麗，只是比以往清瘦了不。

清瘦？顧修忽然察覺了一異樣。

他雖不懂得生兒育這類事，但他好歹知道，他長姐有了孕按理說不可能是這樣的小腹平坦。

不由得盯著顧錦的小腹皺眉道：“長姐你...”

“乖，別問了。”顧錦微微一愣，手掌將自己的小腹遮住，似乎有什麼事難以啟齒：“是長姐不留神，沒有留住這個孩子，父皇那里回頭長姐自己慢慢告訴他，你回去不要讓他憂心可知道？”

顧修恍惚一怔，回無措的看了一眼。韓墨初牽著他的五十金，那些親兵小隊里還帶著與他長姐安胎的嬤嬤和太醫。

君王顧鴻和孟氏皇后多年失和，為了顧錦腹中這個孩子，都放下了以往糾葛，一同挑選了這些人來照顧顧錦。

顧攸滿京里給那孩子搜羅了一堆玩，拉著他去挑揀。

那天，他們兩個為了爭這孩子將來的喜好，一人舉著一個布偶吵得寧王府上下皆知，還險些鬧到了君王面前。

他還給這孩子悄悄養了一匹金棕的小馬，金棕的大宛駒是十年難遇的罕見品種。他一心想著等這孩子一出生便送給他。

如今他到了這里，長姐竟然告訴他這個孩子就這樣沒有了？會是怎樣的不小心，會讓本該養安的長姐失去的第一個孩子？

為什麼失去了孩子的長姐沒有修書回朝？反而要他瞞實？

牽馬的韓墨初走到了近前，翻下馬，躬朝顧錦行禮：“臣韓墨初，見過公主殿下。”

“既然韓參軍也到了便進去吧，草場上風大。”顧錦拉著顧修的手腕，聲道。

韓墨初也注意到了，公主原本不該平坦的小腹，很快收回了目。

顧修被顧錦拉著朝不遠裝飾華麗的敖包走去，經過滿面笑容的阿日斯蘭時，目凌厲如刀。

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第五十六章 洗

圓頂敖包之, 酒宴齊備，歌舞升平。

“戰王殿下在邊關威名赫赫，本汗早有耳聞, 如今一見, 戰王殿下果然是英雄出年。本汗敬你一杯。”阿日斯蘭端著銀制的酒杯, 朝顧修的方向敬了一遭。做了汗王的阿日斯蘭，舉止已經不復當年謹慎, 舉手投足都略顯輕佻。

顧修的眼神森然, 他此時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質問阿日斯蘭。但還顧及著臨行前，君王顧鴻的話，不能當著顧錦的面為難阿日斯蘭，以免顧錦陷兩難。

“怎麼？戰王殿下這是不肯賞臉麼？”阿日斯蘭舉著酒杯，始終不肯放下，像是一種無形中的迫。坐在一旁的顧錦，扶住了阿日斯蘭的胳膊，輕聲道：“大汗, 我七弟他自不能飲酒，您還是與他換盞茶過來吧。”

“哦？原是這樣啊？那妃替他喝了吧。”阿日斯蘭也不客氣，一手摟著顧錦的肩膀，將酒杯湊到了顧錦邊。

顧錦無所適從的側過頭去，阿日斯蘭不依不饒的將酒杯往顧錦邊湊著：“妃這是怎麼了？妃過去不是最喜歡喝這草原上的酒了麼？”

“阿日斯蘭！”顧修見狀一把將攥在手里的銀制酒杯摔了出去，力氣之大摔得杯壁都有些變形了：“你想做什麼？”

“戰王殿下，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趣, 你何必如此怒？”阿日斯蘭摟著顧錦的肩膀，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向顧修宣誓著主權。

“阿日斯蘭, 你...”

“汗王閣下, 不過是一盞酒, 在下替戰王殿下飲了就是了。”坐在下首的韓墨初，手按了把顧修的肩膀，端起手邊的酒杯，仰頭干了下去。

顧修當下臉十分難看，如果不是韓墨初攔這一把，他一定會把桌子掀了。

雖說經年已過，但阿日斯蘭始終記得韓墨初這個人。記得韓墨初當初當著他的面，面不改的將那柄“鐵將軍”扯碎了。

這個人，這些年他都一直忌憚著。

“算了，既然妃不喝這酒，那本汗自己喝。”阿日斯蘭將顧錦的子松開，將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

“阿日斯蘭，你可還記得你漠南是我大周臣屬，可還記得我長姐是國朝公主？”顧修強怒火，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開口問道：“你這些年肆意擴張草場，挑起蒙室斗，究竟為何？”

“戰王殿下此言差矣，本汗就是為了妃才想著擴張領地的。妃出如此尊貴，本汗自然是怕配不上，這才拼了命的想將這漠南的領域再擴大些。再說，蒙室部族勢力分散，早日一統，也是好事啊。”阿日斯蘭說話間，又給顧錦面前的碟子里夾了一塊，一臉鶼鰈深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我長姐為何...”

顧修一句話還未出口，晴昭公主立刻出言將其打斷：“馳兒！別問了，好生用膳吧。這清甜，你一定喜歡的。”

一場酒席，顧修食之無味。

守著阿日斯蘭那副讓人無比討厭的臉，顧修只坐了一個時辰不到便起告辭。

臨行前他本想與顧錦再多說兩句話，無奈顧錦被阿日斯蘭始終摟在邊。

顧修一行人等走出不遠，一個小個子的影突然躥出來將一封手書塞到了五大三的熊虎手中，低低的說了聲：“給殿下。”便消失在了錯落不一的敖包中。

歸去的營帳中，怒不可遏的顧修直接踢碎了一張木桌。韓墨初也不說話由著顧修發泄，直到顧修終于坐定。

“殿下，可消氣了？”

“嗯。”顧修抱著肩膀深深的了口氣：“漠南部反叛之心日顯，若不是今日長姐在場我必然...”

“漠南王恃寵而驕，久縱，必生大。”

“殿下，老熊有東西給你。”言談間，熊虎拖著那封手書走了進來：“一個小個子塞給老熊的，讓老熊給殿下，老熊不識字，您自己看吧。”

“好，我自己看，你出去吧。”顧修接過了那封手書，展開與韓墨初一齊看了起來。

手書中字字泣，講述了晴昭公主這兩年在漠南的境況。

晴昭公主嫁漠南的第一年，還與阿日斯蘭恩有加，阿日斯蘭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月都摘給。次年阿日斯蘭登上汗王之位后，一切便悄無聲息的變了。

做了汗王的阿日斯蘭野心，不斷肆意擴張草場，榨同族，毫不聽公主規勸。

不如此，因戰場頻繁得勝，阿日斯蘭還染上了酗酒的惡習。常在酒后，臨幸宮婢，豢養人，甚至著公主與士兵獻舞。

公主不堪辱，幾回朝。每一次阿日斯蘭都會賭咒發誓痛改前非，公主也不想因這類事讓君父及生母憂心，便一直忍下來。

去歲公主有孕不能房事，阿日斯蘭酒后強行闖，推搡間生生將公主三個月的孕沖撞至小產。

公主怒極，阿日斯蘭帶著整個漠南的老婦孺跪地央求，乞求公主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