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韓墨初側目看了顧修一眼，顧修依舊端著茶盞似乎是充耳不聞的樣子。但韓墨初準的察覺到了顧修眉宇間的那兩分不自然，隨即掩口輕咳一聲道：“辦法倒是有，只是不知管不管用，而且寧王殿下您多要吃點苦頭。”

“吃苦不要的，反正現在死馬當做活馬醫，只要能背下來過了后日的關口就行了。”顧攸慷慨激昂的擼了兩把袖子，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

“那...”韓墨初又看了顧修一眼，這一次四目相對顧修雙目一沉，給了韓墨初一個肯定的眼神：“那好吧。”

韓墨初說罷，便同府上裁剪紅布的老嬤嬤要了一把木尺子，拿在手中，微笑著示意道：“寧王殿下，您背吧。”

“哦好。”顧攸搖頭晃腦的開始背誦：“莫將畫扇出帷來，遮掩春山滯上才，若道團圓似...似...”

顧攸背了三句半又卡住了，還沒等顧修開口提醒，韓墨初手中的木尺便已經到了顧攸的左手手心上：“若道團圓似什麼？”

“啊！”顧攸被得直接蹦了起來：“若道團圓...團圓...啊！！！”

“什麼？”韓墨初笑著又了一記，直接與第一下重合起來。

“若道團圓似明月！此中須放桂花開！”顧攸嘶吼著將自己的左手拽了回來，跺著腳的甩手止疼，老半天才反應過來：“怪了，還真背下來了。”

“寧王殿下要不要繼續？”韓墨初拿著那柄木尺，一下一下的在自己掌心上輕拍：“還有六首便背完了。”

顧攸一邊著自己腫痛的掌心，遲疑的看著韓墨初手中的木尺，咬牙道：“算了，死就死吧，現在被你打死也好過后日被人笑死。”

那一日的黃昏時分，大半個寧王府的人都聽見了一陣極其凄慘的靜。

“昔年將去玉京游，第一仙人...哎呀疼！”

“第一仙人許狀頭。今日幸為...幸為...哎呀救命啊...別打了別打了..。.”

“傳聞燭下紅調...哎呦不對不對...傳聞燭下調紅，明鏡臺前別作春。韓參軍我背下來了，你把尺子先放下不”

大約一個多時辰后，顧攸那七首崔妝詩背得滾瓜爛。

“嘶...早知道背書這麼疼，我下輩子可不學認字了。”顧攸糾著眉頭，一只手泡在消腫止痛的藥水里：“話說七弟，你小時候都是這麼背書的麼？”

“不是。”

“我就說嘛，要是這麼打，你早就沒命了。”

“我的意思是。”顧修氣定神閑，云淡風輕的答道：“韓參軍打我，比打你狠多了。”

顧攸頭皮一麻，戰戰兢兢的看著一旁還在剝花生的韓墨初，忽然間便回憶起來年時那對他怵到骨子里的深刻記憶。

婚禮當日。

顧攸帶著一隊迎親的儀仗，浩浩的穿街過市，一路上吹吹打打的來到了徐家為了嫁，特地在京中置辦的新宅跟前。

那間宅院的大小并不比顧攸的郡王府小多，裝潢也相當華麗。按著徐家父母的意思，連帶著這間院子里所有的奴仆都添進了兒的嫁妝單子里。另外還給兒留了個會在宅管事的老姨娘，幫著兒在婚后持家務。

顧攸穿著一大紅喜服懷中抱著接親的紅綢花，喜滋滋的翻下馬，冷不防瞧見了后全甲胄，一戎裝的顧修，忍不住低聲音問道：“七弟，你束甲干什麼？”

“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顧攸走在前頭，顧修走在后頭，迎親的隊伍整整齊齊的列在徐家的府院門口。

徐家的男丁也都整整齊齊的站在院外，面對著顧修與顧攸這兩位王爵之尊，也毫沒有客氣的意思。

除了顧攸舍命背下來的那幾首催妝詩，還考了幾本刁鉆古怪的書文，其中竟然還包括一本韓墨初十幾歲那年寫過的一本傳記。顧修這才知道韓墨初這個逸安公子的名氣在南邊一代的學子中有多響亮了。

這樣的題目，顧攸基本上是答不出來的，顧修替他答了兩句便被攔在一旁。

眼看著顧攸要敗下陣來，顧修從后的人群里悄無聲息的拿過了一筐紅包，不聲的走到顧攸邊，靠在他耳邊道：“師父說今日你若實在答不上來，便把這個朝天上一灑。”

顧攸心下了然的點了點頭，端著那筐紅包朝人群里一潑，人群里的小廝和湊趣的孩立馬就了。

趁著這個勁兒，顧修拽著顧攸的胳膊順著人群的隙便到了院中庭。一群氣勢洶洶的眷早早的便等在了這里。

為首的眷是新娘的嫡親嫂嫂。那位夫人姓鄭，在徐家已經接了徐夫人的班開始管家理事了。鄭夫人家中沒有姊妹，自嫁過來便將新娘當做了自己的親生妹妹。

今日的妹妹要嫁的是皇家，將來難保不欺負。倒不如今日拼著個欺君之罪，也要先將這位小王爺欺負住了，可以省去將來許多麻煩。

眷的問題，比男丁們的問題更加刁鉆。

比如妻子產育時，如遇兇險該當如何。妻子接連產，該當如何。妻子在宅是否能全權做主等等一系列連個正經答案都沒有的問題。

得顧攸焦頭爛額，左答一句不對，又答一句不對。眼看著時過正午，馬上就要過了吉時。

顧修忽然拉著顧攸后退一步，朝著那些眷行禮致意：“諸位夫人，得罪了。”

“七弟，你要干什麼啊？”

顧修沒有多言，直接拔出了腰間的一枚烽煙彈，拔出引信，青煙直上云霄。

約莫過了一息的功夫，外院忽然嘈雜起來。接著一隊顧修邊的嫡系親兵沖了進來，人人全副武裝，一甲胄，帶著上陣沖鋒的氣勢穿過人群涌了進來。

為首的熊虎前掛著兩朵大紅花咧著大呼哧呼哧的著：“殿下！老熊來啦！”

“好，把這里攔住了。”顧修匆忙的拍了拍熊虎的肩膀，一把拽著顧攸的胳膊跑到了院，一面幫人擋著那些試圖阻攔的家奴，一面高聲喊道：“快點，把新娘子搶出來。”

那日的形無論過了多年，想起來都是讓人記憶猶新的。

那天，艷高照，一群如花似玉的眷被一群披紅花的糙老爺們兒生生擋在了一邊。那些親兵們，任由那一幫眷如何踢打都依舊視死如歸，巋然不。形龐大的熊虎因為攔得實在，被鄭夫人撓花了臉，胳膊也不知被誰咬了兩口。

肩負著重擔與使命的顧攸一路沖到妝樓上，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直接背起徐靜便跑。路過喜堂時連茶也沒敬，對著徐氏夫婦喊了一聲：“人本王帶走了啊！”

“這是什麼規矩！這是什麼道理！堂堂國朝王爺，搶人了這是！”徐老爺顯然始料未及，帶著幾個家丁追了出去。

可惜，那幾個抄著掃帚的家丁明顯不是顧修的對手。顧修一面賠禮，說著得罪了。一面抬腳踹翻了一個家丁，兩步跑到顧攸邊，對著那些苦苦支撐的親兵們喊了一聲：“撤！”

眾人得令，急急忙忙的跟在顧修后一齊掩護著顧攸背著新娘子跑出府門。

徐家一眾家小到了此時此刻才明白，原來這搶親的習俗到了汴京城里，是生搶啊！

顧攸背著新娘子，生怕有人追來攔他，索直接將新娘子扶上了馬背，自己也翻上了馬。

隊伍啟行，一路上禮樂聲聲，歡喜悠揚。

“兒，怎麼樣？夫君今日威不威風？”顧攸環著徐靜的腰得意洋洋的騎在馬背上。

“威風什麼威風啊？誰家娶親是這樣明搶的？”徐靜隔著蓋頭，低聲嗔怪道：“都怪你，我連哭都沒哭就被你搶出來了！”

“嫁我是高興事，你哭什麼？”顧攸著徐靜的子嗅著耳邊淡淡的胭脂香：“本王還不是怕誤了時辰嘛。”

“那誰家新娘子出門時不要哭一哭的？還有誰家新娘子出嫁是騎馬的，你放我下來我要坐車。”

“騎馬怎麼了？本王就是要全汴京城的人都看看，本王的王妃有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