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是這里人來人往的”顧修冷漠的臉上掛著無奈，站在原地由著人掛在上：“你...能不能先下來。”

顧攸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眼顧修后笑容可掬的韓墨初，立馬規規矩矩的從顧修上下來，朝韓墨初低眉頷首：“見過韓師，額不...韓參軍...此番多謝您護我七弟周全。”

“六殿下，您言重了。”

韓墨初微笑著看著同樣長了年紀的顧攸，過了十六歲的顧攸終于褪去了臉上的嬰兒，有了些人的樣貌。

顧攸也不管今日是不是外上朝的日子，無比親厚的勾著顧修的肩膀：“一會兒下了朝，你快去你的王府瞧瞧，地方是我給你選的，家陳設都是母妃置辦的，長姐知道你封王，也派人回京幫你添了不東西。”

“如此，多謝六哥，多謝麗妃娘娘了。”

“小狼崽子，知道我是你六哥還跟我見外？母妃不是早就說了麼？我們兩個是親兄弟。”顧攸重重的拍了拍顧修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六哥我沒出息，還得熬兩年了親才能封王離宮，你要幫我盯著點兒你隔壁的宅子，回頭我買下來，咱們兄弟兩個就隔墻住著，怎麼樣？”

顧修有意無意的看了眼韓墨初，輕聲答了句： “好。”

一個好字，讓顧攸歡喜得無可不可，歡天喜地的勾著顧修的脖子：“那就說定了，不可反悔！”

一場例行封賞的朝會過后，韓墨初將眼下朝中的局勢看了個大概。

眼下三皇子顧與四皇子顧偃皆已親封王。顧封了端王娶了梁國公家的嫡高氏，顧偃封了珹王，為了避嫌沒有娶原定韓氏的姑娘，轉而娶了潞國公家的嫡長張氏。

君王顧鴻為了測試二人邊的朋黨勢力，特地將二人的婚禮選在了同一日。結果顯而易見，顧偃的婚禮上高朋滿座，顧的婚禮上除了母族與梁國公家的親族外，只有數幾個門下省中的幕僚，幾乎無人問津。

朝中員自科舉之后有所變遷，尤其是文隊列，大致分為了兩個陣營。

一個是以前科狀元卓袇為首的寒門士族，一個是以新科狀元孟常津為首的世家貴族。

前科狀元卓袇，是名噪一時的天縱英才。雖出農桑之家，十七歲便高中狀元。時任翰林院從五品編修。

新科狀元孟常津乃是孟氏皇后的族親，頗有出。今年二十有八，當年瓊林宴上便授了四品銜，去了吏部。

這兩廂對比之下，朝中的風口立馬便不對了。甚至有人說這位新科狀元的功名是摻了水的，是仗著家室才了狀元。

漸漸的，這兩撥人便爭了起來，各自匯了派系。

顧修的喬遷之日定在了五月初六，黃道大吉的日子。

在此之前，顧修與韓墨初便一直住在京郊的營房里，十六歲的顧修依舊不慣打理這些，每日只管甩手掌柜的一般練兵，韓墨初便自然而然的接過了為人安置王府以及際應酬的重任。

首先便是顧與顧偃這二位皇兄的新婚賀禮，韓墨初選了兩對一模一樣的鎏金鴛鴦彩瓶，既不出眾也不寒酸，多算是一份心意。

接著便是那些見顧修新貴初，趕來結的朝臣，韓墨初每日都在尚且無人居住的王府院里擺著排小爐子，每日燒水烹茶，來送禮的便飲一杯茶，禮原封不的還給對方。

至此忙忙碌碌的，到了五月初六，喬遷當日儀式也格外簡單。只有顧修與韓墨初兩人帶著軍中的親隨，將顧修歸云宮中的那些藏書連帶著小太監寶德一起拉了過來，門前擂鼓三通，示意此宅已然有人住。

位于京中朱雀坊的戰王府與顧修的歸云宮一樣空空的，因為顧修將所有的軍功賞賜都分給了那些陣亡的將士家屬。所有那些華麗的陳設都收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又以家貧難養宮中使役為由，謝絕了府司配與他的一切奴仆使役，只帶了寶德一人。

整個府中，只有韓墨初去人市買來的十二個與寶德一樣，多有些憨憨傻傻的小廝，都是死契，平日里管一日三餐，除了節賞，連月錢也不用。

待一切安置妥當，顧修與韓墨初便要沉下心來做一件大事。

那陣亡的兩千多名王師將士中有些是家中獨子，有些家中有孀妻子是家中的頂梁柱，這樣的人在這批陣亡名單中，在京居住的共有兩百三十余人。

為了安軍心，顧修要在一個月，親自登門將這些將士的骨灰或者冠以及銀兩和田契送到那些人的家眷手上。

韓墨初先往京兆尹府討要了這些人的戶籍記檔，每日朝會過后，便與顧修兩個人肩并肩的騎著馬，在京郊的小村里一家一家的尋找那些陣亡的王軍將士。

那日，天上下著小雨，天沉熱。

顧修騎在馬背上，看著半塌的村界石，不由得皺眉：“師父，這里是柳葉村？”

“看地形坐落，應該便是這里了。”韓墨初對比著手中的地圖，確認道。

那是座格外荒涼的小村，大約只有四十幾戶人家。因為雨天的緣故，泥濘的小路上鮮有行人路過。

兩人只好下馬扣開路邊的柴扉問路，接連問了兩三家，才探出了那位名王魚的小王軍的家下。 王魚是當年的新兵，比顧修大一歲。父親五年前也戰死沙場了，家中只有一個寡母在家。

韓墨初撐著傘跟在顧修邊，立在那間半塌的小屋跟前輕輕扣響屋外的柴門：“王夫人，可在家中麼？”

接連喊了幾句，屋一個荊釵布的中年婦人，著憨的手冒雨跑了出來：“是，是魚兒有消息了麼？他們王軍都回來了，怎麼也不見他回家呢？”

王氏迎出門外，一見門外站的兩個人一貴氣，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您...您二位是...”

“王夫人，這位是戰王殿下，是您家長子王魚軍中的主將。”

“原...原是戰王殿下...婦人我...實在失禮了。”窮遠邊地的婦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份的人，一時間手足無措的站著：“敢問戰王殿下，可是我家魚兒犯了什麼國法了？”

“不。”顧修將懷中抱著的用紅布包裹的骨灰壇子以及一包銀兩，雙手奉呈到了那婦人面前：“王夫人，請您節哀，王魚他此次隨軍陣前亡了。”

王氏雙眼失神的接過了那個包著紅布的小壇子，溫熱的淚水止不住的翻涌滾落，其實心里早就料到了，但就是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直到如今懷里抱著兒子的骨灰。

“此次出征我為主將，王魚戰死皆為吾之失職。夫人請安心，本王今后會代替王魚照看您的。”顧修說著將手中的銀兩遞到了那婦人手里。

婦人雙手巍巍的接了銀兩，站在雨中終于忍不住的放聲痛哭，顧修與韓墨初見狀，朝那婦人又鞠了一躬，轉離去了。

二人牽著馬還未走到村口，便聽得后那婦人追趕的聲音：“戰王殿下，您等等，您等等！”

聞言，二人停下腳步，駐足等著那婦人趕了上來。

“夫人，您可有什麼事麼？”顧修問道。

“殿下，這是婦人給魚兒做的裳。”王氏聲音抖著將懷中的布麻包一把塞到了顧修懷里：“婦人見您...同魚兒年歲和量都差不多所以...請您千萬別嫌...”

顧修雙手接了那布包，將幾乎跪地的婦人攙扶起來，沉聲道：“多謝夫人意，此本王定會好生保管的。”

“可憐的，可憐的孩子。”王氏癡癡的出憨的手指了顧修的臉頰：“這麼小就要背那麼重的刀槍...”

“王夫人？您這是...”顧修扶著那婦人的手臂也不知如何是好。

王氏忽然之間清醒過來，一把推開顧修朝遠跑去，沒了蹤影。

那日回程之時，顧修的臉很沉重，手中一直拿著那個破舊的布包。

“殿下，今日是為王氏所麼？”

“是也不是。”顧修在馬背上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地圖所指，我當真不敢相信此竟是汴京城下。”

“是啊，都說永熙朝是古來難得的盛世，誰知這盛世之下還有這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