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讀書還是習武，多艱苦的事，這孩子都沒有退過。

云家的孩子，自生來就是這樣。他的年也是這樣，父輩們告訴他，他們的脈里流淌的是保家衛國四個字。

而顧修要承擔的比他們更多，他生來就背負著沉重的罪名，那是比死亡還要讓人難數百倍的屈辱。

他們都不忍讓顧修喪失一個孩哭與笑的能力，在他剛剛能站立的時候就用一個男兒的準則去要求他。更不忍讓這個孩子從生到死的幾十年都一直生活在北荒這樣的地方，不能自救也不能自保，任人宰割。

顧修，連做不好的權力都沒有。

因為事關生死。

的長姐云瑤也沒辦法像尋常母親那樣將顧修寶貝似的護在懷里，唱著歌謠哄他睡。只能用最嚴格的方式，盡可能的讓他學會更多的事。

顧修三歲的時候就很讓再抱了，那不是母子間生了嫌隙隔閡。而是在那個時候顧修就已經不再把自己當做一個孩子了。

他清楚的記得顧修那天躲開了他長姐的懷抱，板著一張小臉母親之后的夜里他長姐背著那孩子哭得有多傷心。

“寶劍鋒自磨礪出，云麾將軍用心良苦，殿下心里一直都是明白的。”韓墨初輕聲笑道。

“殿下這幾年在宮中，多謝您了。”云玨立在韓墨初邊淡淡道。

“閣下何出此言？”

“韓大人，既然殿下能讓您來這里，便是把您當最信任的人。您能孤替殿下跑這一趟，也說明您對殿下并非君臣之誼這般簡單。我也知道，殿下能有今日功績，憑他孤一個年是做不到的。您為皇子師能將主扶植至此，已經遠遠超出了為師原本的職責了。”

“閣下，您言重了。”韓墨初溫聲言道：“在下是甘心如此的。”

“世人皆視云氏一族為洪水猛，大人能甘心扶持有云家脈的孩子。此恩，云氏一族怕是今生都難以為報。”

“云氏一族施恩不圖報，在下如此也不圖報。”韓墨初將話點到了恰到好的位置便不再多說。

“既然如此，大恩不言謝。”云玨雙手抱拳，深施一禮道：“今后，有勞韓參軍了。”

韓墨初又與云家的眾人說了一陣子話，將帶來的資留下，便與眾人辭行，翻上馬獨自朝軍營返回。

韓墨初歸營之時，已是第三日的正午了。

韓墨初為隨軍參謀擅自離營三日，且帶走了整整一車的資，此事放在哪個軍中都是大事。

營帳中，顧修沉著臉負手而立。

韓墨初滿雪氣的從帳外歸來，徑直走到顧修后，施禮道：“末將參見殿下。”

顧修斜了冷聲問道：“韓墨初，你可知罪？”

“殿下，您息怒，老臣看韓參軍此次必有緣由，不如您好生問問？”老將軍荀子龍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話來替韓墨初遮掩，但他心里明白韓墨初絕不是這樣的人，只能一面穩住顧修，一面朝韓墨初使了使眼。

“殿下，臣知罪。”韓墨初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辯解，抱拳拱手單膝跪地：“臣為隨軍參謀，擅離職守，挪用資，請殿下責罰。”

“韓參軍？”荀子老將軍焦急的看著兩個人，一時倒不知該先勸哪一個了：“殿下，這...”

“既然如此，那便按軍法置吧。”

顧修的聲音沒有任何緒，也不帶一。荀子龍知道顧修從來不是個用事的人，但是他也沒有想過，顧修對似韓墨初這般一路照看扶持他的人也會這般不近人。

“殿下，此時軍務繁重，呈與陛下往姜國派屬的軍報還未整理完畢，您若是此時罰韓參軍，豈非耽擱軍務？請殿下念在韓參軍以往的功勞，不要再加責罰了。”

“既然知道軍務繁重，他便不該擅離職守，既然知道軍規如何，他便不該挪用軍需。”顧修背站著，沒有給荀老將軍再說下去的機會，而是轉看向單膝跪地的韓墨初：“韓墨初你此番行徑惡劣，不得不罰，你可認麼？”

“臣認罰。”韓墨初抬眼給了顧修一個肯定的目。

“那好，便依軍規罰你鞭笞三十。”顧修側轉向老將軍荀子龍：“吩咐下去，所有正七品以上的將校署在外列陣，好生看著他罰。在我王師軍中，軍紀法度在上。不論職大小，功過高低，犯者一律按律責罰。”

“是。”軍紀在上，荀子龍也不得不遵令而為。

不多時，荀子龍走營中，朝顧修輕聲施禮：“殿下，帳外已經準備妥當了。”

“知道了。”

營帳外，王師軍中一百七十位將校署列陣整齊。韓墨初已經被寬去盔甲，在寒風中赤!上，雙手撐扶在木制的刑架上。后的執刑朱澤手持長鞭，只等顧修一聲令下。

凜冽的寒風如鋼刀一般剮在韓墨初在外的皮上，寒冷的帶來的麻木席卷著他的四肢百骸，這些日子，總是時不時疼痛的左耳也在此刻囂起來。

“殿下，您快下令吧。今日太冷，韓參軍會不住的。”荀子龍立在顧修邊，滿面焦急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顧修凝神看著不遠已經被冷風吹得微微戰栗的韓墨初，高聲喝了一聲：“打！”

執刑朱澤得令，手中長鞭一甩，準無比的打在了韓墨初赤!的背上。男子結實勻稱的背脊立刻隆起了一道拇指細的長痕。

韓墨初沒有吭聲，除了在長鞭及□□的時候本能繃的肩胛，他沒有做出任何能反應他疼痛的舉。

隨之而來的第二鞭，第三鞭，長鞭接連不斷的落在韓墨初的背上，他的手的攥著刑架兩側的木制把手。

每一鞭落下他的手指便握一分，直到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節泛白。

軍中的鞭笞是有規矩的，每五鞭都要確無比的打在同一個地方，打到第五鞭時長鞭終于帶起了一片，珠飛濺，皮翻卷，像是鈍刀割出來的。

顧修的心頭也隨之一。

他很想在此刻下令住手，可是他不能。

其實，從韓墨初帶走那車資開始，他心里便猜到了韓墨初去了哪里。再看到韓墨初歸來時的那雪氣，心中便更確準了韓墨初此行的去向。他又一次被韓墨初看穿了，也許是他在面對韓墨初時總會卸下心防，所以總是輕而易舉的被他看穿。為了讓他安心，韓墨初便那樣一聲不響的替他去做了。歸來后，韓墨初至今也沒有對他解釋一句，也沒有為自己辯白一句。甚至為了全他治軍嚴謹的名聲，毫不猶豫的當眾責。

顧修神冷毅的看著韓墨初撐著子罰。

每一聲鞭響，他的心口都會猶如鈍錘擊打一般。又要強撐著面不改，憋悶得他五臟六腑都跟著絞痛，頭猶如悶堵著一塊燒紅的鐵塊，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下，就只能挨著疼。

十鞭，十一鞭，十二鞭......

韓墨初背上的傷痕越積越多，飛濺的渲染著刑責的慘烈。

顧修死死的攥著自己的背在后的手腕一言不發。

“殿下！求殿下念在韓參軍數次立功的份上，不要再加責罰了！”

“殿下！末將求您了！”

“殿下！求您停手吧！”

圍觀的將校軍中，不斷有人為韓墨初跪地求。

一時間，合營皆跪。

一向鐵面無私的執刑朱澤也停下了手中的作，回朝顧修抱拳：“殿下，僅余十二鞭，求您......”

“你們記住，軍中只講軍規，不講私，今日之事也無可講！”顧修的聲音依舊生的不帶任何：“繼續行刑！”

朱澤得令，無可奈何的穩了穩心神，繼續揮鞭行刑。這是他執鞭以來，最難下手的一次了。

他打的這個人，是他欽佩的人。

韓墨初一聲不吭的挨完了三十鞭，原本潔的背上整整齊齊的橫著六道痕。稍稍一，破裂的皮便開始流，一道又一道的水順著人的背脊緩緩涌流，將人的背撕扯得猶如一張破敗的涂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