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了，只是一時沒有站穩。”

其實自從那日林中伏擊過后，韓墨初的左耳便會時不時的悶脹發痛，但每次只要小憩片刻便會恢復如常。

久而久之他便不以為意了。

第四十章 北荒

姜國統共只有兩座城池，一座都城一座外城。絕大多數的軍民員都居住在都城之。

大軍進城后，顧修下了命令。

一，不許枉殺百姓。

二，不許劫掠財。

三，不可私吞補給。

訓練有素的國朝大軍有條不紊的安進了城，一面安居民，一面收集錢糧等。韓墨初等人攻城雖快，城中卻并沒有發生□□。

大軍駐扎整頓完畢，已經到了深夜。

顧修到底沒有住姜國的宮，而是依舊同軍將們一齊住在了軍營之。

營帳中的炭火燒得又暖又旺，陡然富足的火頭軍老尤歡天喜地的給全軍上下燒了一頓噴香的豚，已經忍月余的軍將們個個吃得滿面油。

一場大勝，讓國朝的土地又漲了一分，來日分功時人人皆是開疆拓土的英雄。

軍中上下都歡歡喜喜的，唯有顧修一人依舊與往常一樣沉著臉。晚膳時也依舊將自己留在了營帳里。韓墨初與眾將士一同慶功歸來，顧修已經卸甲睡去。

年人的蜷著，大半個后背都在外頭。韓墨初輕手輕腳的與顧修將肩背掩好，湊近時忽而發現睡中的顧修皺著眉頭，眼角一滴淚珠緩緩落。

韓墨初雙手一頓，轉看見了營帳正中的沙盤，心下恍然明了。

此，離北荒太近了。

姜國境外一百二十里，終年被積雪覆蓋的群山之間有一一無垠的荒野，這里便是大周國朝最北方的邊陲之地。

此環境惡劣，終年寸草不生，山中野橫行，幾乎荒無人煙。

荒涼的只有兩百多個守軍，象征的繞在外圍看押著一百多名罪犯宗族。

韓墨初懷揣干糧涉雪而行，帶著一車可用的資，一天一夜后，終于在曠野之上尋到了一片極其簡陋的小木屋。

木屋前，一個渾裹著用各樣皮拼湊的外袍的中年男人正守著一團微弱的干柴干草。

韓墨初見狀翻下馬，立在那男人前抱拳拱手行了一個國朝軍禮：“敢問此，可是云氏宗族所在？”

男人先是一愣，出黑的手了混濁的雙目，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個著銀甲戰盔的清俊男子，皺眉問道：“你是？”

“在下國朝王師四品隨軍參將韓墨初，見過閣下。”韓墨初朝那人深施一禮：“在下是奉七殿下之命，帶著這些干糧和炭火來此探諸位的。”

男人雙手一，不可思議的了耳朵，試探著問道：“您是說，七殿下？”

“是，七殿下。”韓墨初肯定道。

“主子！主子您快出來！七殿下遣人過來了！”男子驚聲大呼，朝木屋之大喊。

“云京，你說云馳他怎麼了？”屋很快走出了一個同樣著皮的男子，男子的須發收拾的很整齊，面頰上刺著罪奴二字。與顧修一樣形拔，目剛毅。

迎出來的男子名云玨，是云麾將軍云瑤最小的弟弟，云家罪那年他只有十七歲。那位與韓墨初說話的云京，韓墨初其實是認識的，他是云氏冠了姓氏的家臣。那年云瑤將他救下后，就是吩咐這個云京將他帶到安全的地方。

云京便一路抱著他來到了京郊，將他給了途徑此地的易鶨先生。

“主子，這位參軍大人說他是七殿下邊的人，奉命來探我們的。”云京的聲音很歡喜，甚至可以說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當真是殿下邊的人？既是殿下邊的人，為何孤到此？可是殿下在朝中遇到什麼事了？”云玨看著眼前頗為陌生的韓墨初，一時間也推測不出來意，只能關心則。

“不，閣下誤會了，殿下無事，殿下如今封正三品平敵將軍，替陛下征戰靺鞨叛，而今因故平滅姜國。殿下不得，故而遣我來問候諸位。”韓墨初立在人前，輕聲答道。

“十五歲便上陣領兵了？不愧是我云家的孩子。”云玨由衷的贊了一句。

一別數年，在宮中的顧修幾乎是音信全無，而今得知他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

云玨又想起了顧修當年孤一人回宮時的背影，小小的一個人才經歷了喪母之痛，便要只回到那波詭云譎的宮廷之中。分別之時顧修一句話也不能多言，一滴眼淚也不能掉，就連腳步上都不能有任何遲疑。

因為他們是罪臣，顧修是皇子。

哪怕心里有一萬分的不舍，他們也只能躬在地，眼睜睜的看著顧修被傳旨的帶走。

一晃如今都快有四年景了，也不知這孩子究竟經歷了什麼，才能在這幾年之間便在軍中立足。

總之絕不可能是因為君王的寵與賞識。

“這位參軍大人。”云玨抹了把潤的眼圈沉聲道：“屋外太冷，有什麼話您進來說罷。”

韓墨初跟隨著云玨的腳步走進了那間木屋，不算太大的屋中沒有任何可用的陳設，大約有十幾個年紀不同的男子擁的坐在一起，人人上都穿著東拼西湊的皮，頰面刺字。

但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姿筆，守著一個小小的吊爐，見到韓墨初時依舊行的是大周的軍禮。

韓墨初見到了這些云氏族人，終于知道了顧修的那一傲骨究竟是從何而來。

英豪輩出的軍武世家，哪怕是蠻荒重罪，那自然流的風骨也是磨不掉的。

眾人知道韓墨初的來意后人人的眼中都有惦念，但是人人都很克制。

韓墨初微笑的告訴了他們顧修的近況，以及顧修治理軍務的效，卻沒有告訴他們顧修幾時幾日也曾中箭傷。

眾人欣之余，又讓云玨帶著韓墨初一一見過了那些尚且存活的云氏族人們，讓他向顧修報個平安。

云玨又帶著韓墨初看了看顧修年時居住的小屋。小屋里果然沒有臥榻，空的，只有一方小案臺，案臺上供奉著云瑤的牌位，牌位下唯一的貢品是一枚鐫刻著云氏族徽的肩甲。

韓墨初在那牌位跟前畢恭畢敬的拜了三拜。

不由得打從心底里佩服這位將軍云瑤，這樣惡劣的生存環境，以及時時重在心頭的絕與屈辱。竟能將顧修教養那般出的年。

云玨帶著韓墨初走了出來，帶他來到了一間修繕完好的馬棚跟前，馬棚里九匹各異的駿馬都在低頭吃草。

那是現下整個云家唯一珍貴的財產。他們要靠著這些馬在這山中行獵，維持最基本的生存。也要靠這些馬負載重，從遠些的地方帶回薪柴木料等等。更為諷刺的是，這些戰馬原本都是云家軍中飼養的良駒，跟隨他們在戰場廝殺，最后卻拉著囚車將他們送到了這里。

云玨指著其中一匹栗的高頭大馬緩緩道：“這匹馬冬，是云馳的第一匹小馬。這孩子從小便喜歡騎馬，還走不穩路便日里往馬棚里跑，怎麼說也攔不住。有一次險些被馬踢了腦袋，氣得長姐狠狠把他揍了一頓，手勁重的把自己的掌心都震腫了。”云玨的角牽扯出了一個勉強可稱之為笑容的弧度：“可這孩子也不哭，也不喊疼，第二天仍然往馬棚里跑，直到長姐答應教他騎馬。”

聽罷云玨的話，韓墨初心頭不由得冒出一句話：三歲見八十。顧修這個小狼崽子從小就是這樣倔強，好在韓墨初見到他時他已經懂事了，不然韓墨初手里的戒尺估計不知會壞多。

“殿下的騎功夫確實了得，宮中上下人能及。”韓墨初笑道：“殿下的學識與見聞也比同齡的年人要高出許多。殿下雖然年，可此次領兵所顯的將帥之才，實在讓一眾將士心服口服。”

“長姐教的嚴，可是沒辦法。”云玨抓起馬槽中的草料喂到了冬的邊，慨道：“他不快些強壯起來，不行啊。”

在云玨的印象中，顧修這個孩子過了周歲能聽懂人言之后就很有大聲哭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