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等違反軍紀之事，照軍規該如何置？”

“依軍規，該極刑。”顧修那張生冰冷的臉，在這樣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很有威懾力的。那小旗聽見極刑二字整個人都塌了下來。

“別怕，你要是隨意走走呢，當極刑，你若是通敵傳信呢，我倒是可以留你一命。”韓墨初笑的看著那人，手提起了人領：“這樣吧，我給你兩條路，一個是現在便推你出去刑，一個呢便是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訴我，助我軍得勝。我也知道似你這般通敵賣國的人，約都是為了銀錢和地位，這些我同樣可以給你。反正你也叛過一次了，也就別在這時候裝什麼誓死效忠的了。”

“韓參軍，我也是一時糊涂，我家中母舅是隋集將軍座下的參領，是他在出征前聯系我，許我三百兩黃金，要我將軍中之事告知于他。”小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著自己悲慘的年，嘮嘮叨叨的將自己如何往敵營傳信的事和盤托出，同時還咬出了幾個軍中與自己接應的人。

幾天功夫下來，韓墨初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一共捕到了三十多個靺鞨細作。

韓墨初十分滿意的與那小旗升了，好吃好喝的養在了軍營里。同時又派了幾支小隊去黑水駐軍營放風傳信。

說是大周皇帝已經下了恩旨，只要叛軍愿意歸營便既往不咎，如斬殺叛將者，則可直接加一級。

流言蜚語生傳了七八天，叛將隋集在軍中集中死了幾百人，才算勉強止住了營中的傳言。

八月十五中秋那日，隋集與阿克敦同時收到了一封來自周營小旗的軍報，軍報上繪制著韓墨初在山林中布巨弩的位置，以及發起進攻的時間。

隋集心不已，不顧阿克敦阻攔立時點齊一萬兵馬命人帶隊進山搜尋巨弩，結果可想而知。

那一萬人的隊伍沒山里，只闖出兩三個出來報信的活人。

一萬人馬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來，一向謹慎的汗王阿克敦立時發了：“你這蠢笨的豬玀！這是你們周人的計策！計策你不知道麼？！這麼明顯的陷阱你看不出來麼？！”

“你罵誰是豬玀！你要是聰明，你會被到我這兒來麼？”后有軍隊的隋集面對兵敗而來的阿克敦也沒有任何客氣，直接一句話到了阿克敦的痛。

再然后，阿克敦與隋集兩人便扭打在了一起。就在此時，軍中不知誰喊了一句：“斬殺叛將，加進爵！”

隋集與阿克敦打了一半，整個黑水部軍營都混了起來，待他二人意識到危險時，營帳外已是火沖天。

那些隋集帶來的叛軍正在與阿克敦帶來的靺鞨蠻兵對打，兩方已經分不清敵友了。

“你這該死的豬玀，早知道你不是誠心歸降的！我要殺了你！”阿克敦揮起手中的砍刀一把削下了隋集的腦袋。

叛軍們見主將已死，廝殺得愈發激烈。剛剛手刃了隋集的阿克敦險些被沖撞的馬匹踩踏而死。

黑水軍營中的持續了足足兩個時辰，來不及拿起武的士兵們甚至開始了不分敵友的搏。

隋集所攜的叛軍陣營最終以人數優勢，將阿克敦的兵將殘殺殆盡，眾人群龍無首之時。

黑水汗王阿克敦被生擒，并被一群發了瘋似的士兵們按在泥地上吃沙子。

戰鼓聲擂擂作響，一大批全副武裝的周朝軍隊從林中沖了出來。黑的一片，直過來得所有人心口發悶。

為首的年將軍著金甲，凜凜威風。數百架山地巨弩齊刷刷的指著那些剛剛經歷了一場混戰的叛軍們。

“叛將隋集伏諸，放下武，饒爾不死！”韓墨初引馬立在了顧修邊高聲喝道。

“別信他！他不會放過...”軍中，一個隋集邊的親兵吼了一聲，一句話還未說完整個人便被巨弩彈出的鐵簽穿了兩截。

“蠱人心者，立殺不赦。諸位也不必再做無畏的掙扎。”韓墨初目一沉，看著那些滿面泥污跡的叛軍：“隨殿下回朝罷，你們的家眷還在等著你們呢。”

巨弩的威懾以及對家中老小的惦念，讓叛軍們一個一個的放下武，順從的趴伏在顧修的馬前，齊聲呼喝：“吾等甘愿回朝！”

第三十九章 借糧

靺鞨族中割據一方的黑水部被滅，叛將隋集在韓墨初呈奏的軍報中被化了假意投敵后與國朝軍隊里應外合剿滅黑水部，最終戰死沙場的英雄功臣。

事實究竟如何，君王與朝臣心知肚明。

但這封奏報保全了國朝君王的臉面，堵住了前朝的非議，也保住了這幾萬叛軍的命。

雖說那些人已經被除了軍籍從此不能起復，余生也只能做些開礦挖山的苦活兒，但至這些人和他們的家小都不會再因叛國之罪而命喪黃泉了。

此封軍奏讓年過半百的荀老將軍佩服的五投地，拉著韓墨初便要拜把子。后來了自己幾乎快垂到口的胡子，想想還是作罷，只能與人做了個忘年。

在接連平定了黑水部周邊的兩個小部落后，大軍暫且將軍營安置在了攻守兼備的深山里。

今年，北境邊關的冬日來的極快，冬寒十月便接連下了幾場大雪，顧修此時安營的深山中更是冷得猝不及防。

守在軍鎮大本營的丁泉十日前派出為前方送補給的及冬的隊伍遇上了雪崩，連人帶糧草冬等等一應補給都被埋在了雪里，只有數幾個人活了下來與顧修報信。

在深山中扎營的軍隊，又陷了難以為繼的窘迫。

韓墨初將存余的炭火與糧草都做了分配，每日打細算，只為能在冰天雪地之中多撐些時日。

時過傍晚，火頭軍老尤端著兩碗冒著白煙的熱湯面走進了顧修與韓墨初的營帳。

“殿下，韓參軍。今日是立冬營中做了羊湯面，您二位趁熱嘗嘗罷。”

顧修看了一眼碗中的白生生的面條，轉言道：“今日做的是白面？你是單與我二人做的白面，還是全軍將士都用的白面？”

“回殿下，今日立冬，荀老將軍吩咐軍中上下都用白面，給將士們打打牙祭。”

“一派胡言，軍中的白面還剩多我心里很清楚。”年將軍板著臉雙手負在背后，雙目微狹：“我說過，軍中凡有細糧，皆為將士所食。我不管你今日做了多白面都一并送傷兵營。如有將不從，一應軍法置。”

“殿下！”老尤端著盛面的托盤，雙膝跪了下來：“小人與您說實話今日的這些白面，是荀老將軍代務必讓您二人吃了的。眼下時境艱難，將士們還指您帶著咱們困呢。”

老尤看著年的顧修，不由自主的紅了眼圈。

顧修這個年，比他最小的兒子還小一歲。眼下他的兒子還在家中守著母親紡線，顧修便已經擔負起了全軍上下的生死。他從軍多年，幾乎沒有到過顧修這樣的將。用吃食皆與將士一視同仁，一切皆以將士優先，沙場之上卻沖在最前，而今不過一碗湯面，他首先想到的也是營房中的傷兵，這樣的將領在，他就是死百次也愿意跟隨。

“好了，你把面留下吧。”韓墨初看著眼圈赤紅的老火頭軍，輕聲道：“你去回荀老將軍的話，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韓參軍，保證下不為例！”老尤得了命令連忙點頭，起端著擱面的托盤放在了一旁，轉退了出去。

老尤走后，顧修不聲的嘆了口氣，立在營帳僅有的碳盆前借著微弱的炭火暖手。

韓墨初也走到顧修對面將手了過去，兩雙幾乎等大的手都是骨節分明，強勁有力的。然而兩雙手的手背上都不同程度的生了些紅腫的凍瘡。

顧修凝神看著韓墨初的雙手，心頭。自他與韓墨初相識以來，韓墨初的雙手在他的印象中始終都是白凈修長的，這會兒已經變得斑斑駁駁，傷痕遍布。

自從大雪封山后，顧修便不止一次后悔，后悔此次爭來的上陣殺敵的機會，如果他安守京城，那麼韓墨初便也不必跟他一起遭這份罪了。

“殿下，又在想什麼呢？”韓墨初抬手用拇指了顧修眉心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