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看了一眼畫中的年，心尖隨之一：“師父畫得好，只是為何要畫我？”

“殿下生的好看，臣自然要畫，回頭臣便將這畫裱起來，贈予殿下做新春禮可好？”

“好。”

“殿下，明日又是您臨朝聽政的日子，陛下布置的功課都完了麼？”

“前日便完了。”

“那等臣收拾了這些畫，去與殿下看看功課。”韓墨初笑著將廊下的筆硯等收拾起來，來至日常授課的堂屋之。

顧鴻幾日前布置的功課是有關山地用兵之事的策論，顧修所做的那篇從行文到容至多算是中規中矩，連幾年前初做的那幾篇也趕不上。

“殿下，您一向酷兵法，這篇策論筆力太弱，觀點又太過平庸。您也并不是懈怠的人，今日這是怎麼了？”

顧修端正的坐在韓墨初對面，朝人出左手攤開手掌：“師父想罰便罰吧，這篇策論，不能改。”

韓墨初也未多言，執起那柄多日未用的戒尺，結結實實的朝人手心了一記：“殿下，臣知道您心里是怎麼想的，無非就是這些日子前朝之上爭論的有關出兵靺鞨之事，您是覺得您的份尷尬，不能在此時出頭是麼？”

“是。”顧修應了一句，韓墨初的戒尺便又了過來，顧修躲也沒躲繼續說道：“靺鞨十六部，是父皇與外祖當年一齊征討而來，而今外祖已死，靺鞨反叛，韓師是要我此時用一篇高談闊論提醒父皇，我是罪臣之子麼？”顧修攤著手掌，雙：“若是君王一怒，那些在北荒掙扎求存的云氏族人，還有為師的你，還會有命在麼？”

隨著一聲噼啪的脆響，又一記戒尺砸在了顧修的手心上，一條駭人的腫痕頃刻之間隆了起來。

韓墨初板著一張臉，冷聲問道：“殿下這會兒清醒點了沒有？”

顧修攤著手掌沒有回答，方才的那記戒尺力道太重讓他整個左手連帶著手腕都有些抖。

“為國朝皇子，是誰教的您日常以罪臣之子自居了？”韓墨初抓著顧修因痛后的手，戒尺高高揚起，一下夯在了方才隆起的傷痕上：“殿下是覺得陛下是傻子麼？如此刻意藏鋒芒，只會讓陛下覺得殿下是在因外祖之族與他賭氣，會更惱怒，那時候殿下的族人才是當真沒命在了。”

顧修咬著牙，心開始反思韓墨初的話。

“殿下知不知道妄自揣測君心，這是鋌而走險。”韓墨初的戒尺劈在了顧修的掌上，急促的痛楚到底還是讓顧修吭了一聲。

顧修抿著雙，咬牙關，也不知韓墨初往后還要幾下，他也從來不是顧攸那般會撒逃罰的子，他只會這般忍著，再將韓墨初的那些教誨一點一點的都刻在腦子里。

“臣只問殿下一句，殿下想不想隨軍征討靺鞨？”

“想又如何？”

“既然想，那臣便會讓殿下如愿以償。”韓墨初擱下戒尺，當著顧修的面將那篇策論撕了幾半：“這篇策論請殿下重新來過，晚膳之前未完，那臣便與殿下一起著。”

顧修拖著已然被出點的手掌點了點頭，重新在小桌上鋪開宣紙，重做策論。

晴昭公主出嫁后，君王顧鴻似乎一下子升起了慈父之心，挑揀了一日閑暇，將在宮中的幾個兒子召集起來，開了場正正經經的父子家宴。

家宴便設在崇寧宮的上雅齋，家宴之上沒有旁人，只有君王顧鴻和這幾位皇子，連那位日常伴駕的南曦公子也不在場，服侍布菜的也只有老太監崔尚一人。

這樣關起門來的家宴，顧鴻便讓那些孩子松了規矩，按民間家常的樣子來。

“唔，父皇，膳房可是換了廚子？這道松鼠桂魚做得甚有滋味啊。”

顧攸一向是個不拘束的子，顧鴻讓他松一分，他便能松十分，也不等崔尚伺候自顧自的往碗里夾菜。

“崔尚，去問問今日魚是誰做的？撥去麗妃宮中伺候六皇子吧。”顧鴻今日的心似乎不錯，顧攸犯了規矩他也是笑呵呵的。

“多謝父皇賞賜。”顧攸滋滋的朝顧修的碟子里夾了一筷子炙羊：“七弟，你嘗嘗這個羊，鮮辣可口，香爛，比上次母妃做的那個好吃多了。”

“皇兄低聲些，當心麗妃娘娘聽見了。”顧修嘗了一筷子點了點頭，低聲音與顧攸說道。

“是是是，讓母妃聽到可不得了。”

顧修雖說依舊有些不茍言笑，但早已不似當初那般寡言語了。應付這樣的場合也已十分從容，再也不見舊日宮宴之上的局促不安。

“這會兒只有朕在，你母妃聽不見的。”

兩個人孩子氣的舉，很功的將原本便心不錯的君王逗笑了。

“那父皇可不要告訴我母妃啊。不然母妃又要扭我耳朵了。”顧攸說到此還煞有介事的了自己的耳朵，仿佛已經到了疼痛一般。

“眼看著明年便要臨朝議政了，你怎麼還這般孩子氣？你可想好來日要做什麼了？”顧鴻忍著笑讓老太監崔尚將那盤羊給每人碟子里都夾了一筷子。

“兒臣想好了，兒臣年之后便離宮做個閑散王爺，守著父皇和母妃盡孝！”

“呵呵，沒出息，你而今才幾歲便這樣沒出息了？”顧鴻的眉頭了起來，又看向了一旁的顧修：“修兒，你呢？來日想做什麼？”

顧修擱下手中的筷柱，沉默的想了片刻，才看著君父的眼睛正道：“兒臣是父皇的兒子，自是能為父皇分憂便好。一切皆由父皇做主。”

“啊呀，為父皇分憂的事都有四哥在呢，我們就踏踏實實的懶就是了。”

顧攸的一句話，家宴上的氣氛立刻便冷了下來。牽涉其中的四皇子顧偃很明白這句話當著君王的面說出來是個什麼份量，顧攸這句話看似輕描淡寫，實則不亞于要將他烤在火上。

原本現在宮中上下便已經流言紛紛，他也不知那些流言究竟有沒有傳到過君王耳朵里，若是被君王聽見了那些議論，他的所有功勛都會變罪過。

“六弟，你胡說些什麼，你我都是皇子，都是要為父皇分憂的。”顧偃試探著說了一句，余看著君王顧鴻明顯變得沉的臉，背上浮起了一層虛涼的汗珠。

“是啊，六弟別這樣說。”一直沒有說話的顧也開了口，小心翼翼的試圖轉寰話題：“父皇，兒臣聽聞六弟這些日子讀書已經有些進益了，而今只是一句玩笑話。”

顧修拽了拽顧攸的袖口，顧攸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失言，即刻與君王顧鴻告罪：“父皇，兒臣無心之言，請父皇莫要生氣，兒臣這些日子確實有好生讀書，已經...已經讀過四書了。”

“知道言錯就好，好生用膳罷。”

顧鴻的神漸緩，眾人都跟著松了口氣，唯有四皇子顧偃，食不知味。

夜深沉，崇寧宮殿里掌了燈，顧鴻埋在了堆積如山的政務里，南曦公子則立在一旁與君王研墨。

隨著奏疏越看越多，君王顧鴻的臉越來越差，看到最后也不知哪幾個字徹底將其激怒，干脆將奏折一摔，怒罵道：“通篇上下都是給老四歌功頌德的，朕還沒到七老八十，現下這是要著朕讓賢麼？！”

南曦立在人后無聲的替君王著兩側的太，顧鴻拍了拍他的手腕輕聲道：“別怕，朕不是同你發脾氣。”

“奴才知道陛下不是，可是眼下宮里已經傳瘋了，都說四皇子殿下是儲君人選，也難怪朝中風向一邊倒了。”南曦一面與君王著額頭，一面溫聲言道：“宮中上下向來如此，陛下看重誰，那宮中人自然便會結誰啊，陛下何必這樣生氣？”

“宮中這些日子都傳什麼了？”顧鴻拉過南曦的手腕，將人一把帶了懷里，南曦也順從的靠在顧鴻口乖順的蹭著腦袋。

“無非就是些閑言碎語，說什麼四皇子殿下人品貴重，不日便要出征靺鞨，再現陛下往日雄風，待四皇子殿下隨軍歸來，那便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了。還說什麼陛下早已有意要立四殿下為儲君，不過是差一任軍功，所以這次才有心派四殿下隨軍出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