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師這話說得真好。”顧鴻揚起角出一個不可琢磨的微笑：“顧修這孩子能得你這樣一位盡心盡力的師，也是他的福氣了。”

“陛下，臣從江湖中來，既不想在百茗山蹉跎一世，也不想聚利黨朋，勾心斗角。因此臣才會在這宮中選擇依附于七殿下，能保臣此生到死都做個純臣。”韓墨初言辭懇切，向前一拜，整個人匍匐在了君王腳下。

“既然如此，那朕便將這孩子給你了，希你日后好生扶持于他，讓他今后的日子安然順遂。”

顧鴻的話說一句十足的廢話，顧修今后的日子是否平安順遂，多數是要看他顧鴻的態度。

“請陛下安心，臣自當謹遵皇命，盡心而為。”

“眼下，時辰不早了，你帶這孩子回去睡吧。好生照看他的病，不要讓他再有一點閃失，今后歸云宮宮中上下有何用度短缺，便只管去府司索要，不會有人敢拒絕你的。”

“是，臣遵旨。”

韓墨初依言將顧修從龍榻上抱了起來，才走到崇寧宮門口便改抱為背。

“嘶，殿下什麼時候這麼重了？臣都已經抱不了。”韓墨初拖著顧修的膝蓋窩，顛了顛背上雙目閉的顧修。

“我怎麼說也比那柄鐵將軍的力沉輕一點兒吧？”方才還在昏迷之中的顧修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側頭著韓墨初的肩膀，神自若的看著前面的宮道。

“殿下，拉弓只需一鼓作氣，殿下可知崇寧宮離歸云宮有多遠麼？陛下也不知與您弄乘小轎。”

“不知道。”顧修半闔著眼睛，角牽扯起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左右又不用我自己走。”

“殿下，您什麼時候學會說風涼話了？臣可不記得臣教過你這些。”

“耳濡目染，自然會了。”

“那殿下方才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也是跟臣學的。”韓墨初輕挑眉峰道。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想的。”顧修將子又往韓墨初背上爬了爬，嘆口氣道：“好在師父抱得快，不然那張床再躺我可當真要睡過去了。”

“唉，殿下那幾聲娘親得臣都心疼了。”韓墨初背著顧修，不聲的加快了腳步。

顧修伏在韓墨初肩膀上，全然放松的瞇起眼睛：“師父，這件披風是你的吧？”

“殿下怎麼知道？您往日從不在意這些小節。”

“這上面，有紙墨的味道。”

紙墨的味道，是韓墨初的味道。

第二十三章 神醫

道遠法師了府司的刑房連一晝夜也沒有撐過去，便將一切招了個干凈。他原本只是游走四方的江湖騙子，靠著三寸不爛之舌混吃混喝。

半年多前，他意外上了睿王顧值的門楣。

睿王看中了他的本事，兜兜轉轉將他送皇宮，讓他扮做世外高人的樣子，為皇帝診病。

其實君王原本便沒有什麼正經病癥，只是睡眠不佳，神不振，又兼大補，所以覺得神思倦怠，再加上生多疑，所以才覺得太醫所用之方無用。

那道遠便用了點民間土方，給皇帝聞了點兒燒化的薄荷葉，皇帝七竅醒，自然覺得神清氣爽。

再裝神弄鬼的忽悠幾句，還當真讓皇帝覺得他是神仙轉世。睿王見道遠得了君王信任，讓他趁熱打鐵，除掉那個遠道而來的七弟顧修，將他趕出皇宮，再也不要回來。

于是，道遠又照著慣用的騙手法，用白礬做畫晾干，再泡混合了姜的清水之，做出所謂的災星現形。

原本從未失手過的法子，這一次也不知他是不是得意忘形，在作畫時吃醉了酒手抖，把皇子畫了皇帝。

至于顧值為何偏偏要與顧修過不去，道遠也不得而知。

只有靠君王自己去查，顧鴻查來查去竟查出那年萬壽節上黑羆發狂之事來。

他的這個出卑微的二兒子，為了在他面前出風頭，不惜讓巨熊大鬧含元殿，導致死傷無數。

而顧值之所以要置顧修于死地，也僅僅是因為顧修在那一日的夜宴上搶了他計劃之的功勞。

道遠法師招認后，君王顧鴻二話沒說，直接讓人將這個妖言眾的騙子的舌頭割了下來，并且讓人拿著那條舌頭走過了每一條曾經傳出過流言的宮道。一條染的舌頭，徹底止住了宮廷上下有關災星的流言紛紛。

隨后，顧鴻又命人將那個丟了舌頭的道遠法師拖到了次子顧值的面前，當著次子顧值的面將那位道遠法師打死了。

道遠死后，顧鴻沒有留下一句對次子的置，只是讓他守著那被打得稀爛的尸好生思過。

顧鴻對那道人的怒氣，是因為顧修的這場重病。

而對于顧值這個次子，他更多的是失。

他想過這些皇子終有一日會為了至尊之位而相互爭執，可他沒有想過，他自己的親生骨會為了上位，不惜算計他的命。

這個次子同他一樣出不高，所以他明白這個次子一心想求上位的心思。所以才在他一人時便與他封了郡王，還替他選了個出名門的王妃。

捫心自問，他給這個次子的早已遠遠超過這個次子原本該得的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竟然這麼早便了弒君禍主，殘害手足的心思了。

顧鴻對顧的置還是留了一面的。那點面，也是留給皇家的。

先是明旨收回郡王爵位，降為三品敬元候，又將其舉家遷居嶺南，非詔命不得京。

旨意一出，顧值那個溫和慈的養母賢妃，立刻聲明與顧值斷了關系。

病中的顧修被顧錦徹底下了足令，每天要睡足六個時辰才許起。

顧修病中的一日三餐拋棄了小廚房的供應，一切皆由顧錦親自手。顧修將養的日子里，顧攸時常來看顧修，每次來都會提著麗妃母族進獻的各樣珍稀補品，順便打著探病的旗號來這里蹭飯。

在那之前，顧修和韓墨初都沒有見過整整的犀牛角，整架的鹿茸，更別提那上百年，壯如蘿卜似的老山參了。

對于這樣的饋贈或賞賜，韓墨初一向來者不拒，統統收庫房。年節時這些庫房里的連城之便都會化作例禮，送到前朝各位臣工的手中。

韓墨初便是想讓所有人都記得，宮中有位高風亮節的七皇子。

“七弟，你把那個木榫給我，該是在這里的。”

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顧攸又逃了白老先生的課蹭到了顧修的屋子里，說是探病，實際上便是玩耍加蹭飯。

左右也是病中清閑，韓墨初便與這兩個孩子尋了一本春秋時期有關機關的書籍，又給兩個孩子做了兩一對可的木鳶翅膀。

兩個孩子瞬間來了神，要將失傳的已經的墨家機關鳥做出來。而且不要做機關鳥，還要做機關孔雀，能開屏的那種。

“不是這里，卡在此這鳥頸就不能了。”

顧修凝神靜氣，小心翼翼的將那木枵在了另外一側的小孔里，小心翼翼的松了手，那鳥頸果然穩穩的卡在了鳥上。

“呀！七弟果然是七弟！就是不知道...”

顧攸拍著手，輕輕按了一下那木鳥的腦袋，只聽咔噠一聲，剛剛裝好的鳥首又掉了下來。

顧修臉一沉，這是他今日第四次裝這個鳥頸了。看著桌上的一片狼藉，顧修手扯了扯韓墨初的袖，輕聲喚道：“師父...”

“好，臣知道了。”韓墨初笑著，接過了那個鳥頸，照著書中的描述尋找著癥結所在。

“二位殿下，韓師，公主殿下到了。”

聞言，顧修與顧攸手腳多有些慌促的收拾著桌子，唯有韓墨初還是那般的氣定神閑。

“七弟，你怎麼又下床了？還穿著單？”

果不其然，又是那種悉的，讓人心虛的語氣。

“長姐，我這會兒已經好了。”顧修上說著好了，依舊認命的爬回床榻上去。

“好什麼好？昨日傍晚還燒了一次，非讓長姐尋人把你捆在床上你就老實了？”顧錦沒好氣的給顧修掖了掖被角，轉又瞥了一眼顧攸：“你這個時辰怎麼在這兒？又逃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