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歧將他放在榻上，見他長發披散略有些凌，又去尋來了的發帶，以十指為梳，替他將散的長發細細理順, 再用發帶束在后。

淺藍發帶與黑長發相稱, 顯得他整個人愈發清雋和。

葉云亭被他看得不自在, 忍不住別開目，又覺得如此顯得自己勢弱，又轉過臉來, 尋了個話題轉移視線：“城中現在如何了？”

李歧暗暗嘖了一聲，有些不愿在這樣旖旎的氣氛下說些煞風景的事。但葉云亭問了, 他又不能不答, 只能抓過他手把玩著, 將城中事說與他聽。

“如今還在清理西煌兵卒的尸。”

這一場戰役十分慘烈，西煌更是全軍覆沒，不僅是兵卒尸，還有殘留的跡要花時間沖洗干凈，損毀的房屋街道也要重新修補……

好在百姓們得知西煌大敗之后, 都十分鼓舞，紛紛出門幫忙清理街道，應當過個三五日，城中戰爭的痕跡便會清理的差不多了。

“這一仗可要往朝中遞折子？”葉云亭想了想，又問。

雖然與李蹤的不合已經擺在了明面上，但如今到底還頂著君臣的關系，北疆戰事，總不能繞過朝廷。

“已經人快馬去上京報訊了。”李歧把玩了一會兒他的手指，下便懶洋洋擱在了他的肩上，與他耳鬢廝磨：“順道報一報戰損，讓兵部送補給來。”

雖然以如今的形勢，李蹤一定會著兵部不給他補給，但口頭嘉獎卻是必須要做的面子功夫的，如此氣一氣李蹤也算值當。

葉云亭顯然與他想到一塊兒去了，想了想那場面，便笑了起來。

……

朝廷嘉獎的圣旨還未到，倒是次日國公府的信先到了。

信是殷紅葉送來的，是收到了葉妄報平安的家書之后，又送信人帶回來的回信。

葉云亭命人將葉妄來，才發現他上大大小小的傷勢。

“你的傷……”他剛想問傷勢如何來的，轉而想到葉妄已經進了軍營，這傷勢想必是上戰場時落得。他沒有多言，轉而問：“可尋大夫看過了？嚴不嚴重？”

“都是小傷。”葉妄倒是驕傲的很，覺得這些傷是他的功勛，很是顯擺道：“我殺了一百余西煌兵卒。”

他如今在姜述麾下，姜述練兵卒時都下了狠手，葉妄一開始進軍營時十分不適應，他到底只是個沒吃過太多苦的公子哥，好幾次差點堅持不下來，還有一次實在太難熬了，躲在被窩里哭了一場，才又咬牙撐了下來。他一直記得姜述曾經在校場上所說的話——“我現在對你們狠，來日戰場上，你們才有能力在西煌蠻子的刀下活下來。”

先前他對這話沒什麼，但直到上了戰場之后，他才對姜述的話有了切切實實的。

姜述說的沒錯。

他練時雖然狠，但西煌人的刀卻更加兇狠，若不是咬牙練了這些時日，他不會數次從西煌刀下，只了些輕傷。戰后清點，他甚至還立了功，如今已經從無名小卒了百夫長。

葉云亭瞧著他神的樣子，笑容更溫和了些，道：“上京來信了，你先看看。”

“是我娘的信？”葉妄一驚，接著便面喜。許久沒有回上京，他還是想念娘親的。

匆匆接過信封，將火漆拆開，葉妄卻是咦了一聲，拿出另一封信件來：“怎麼里面還有一封信？”說完看了看，就見上頭寫了葉云亭的名字。

“好像是娘給你的。”

葉云亭有些莫名，他與殷紅葉當還沒融洽到對方會給他單獨寫信的程度。將信將疑地接過信封，卻見上頭果然是他的名字。

將信封拆開，葉云亭拿出了信件……

看完信件后，他便陷沉默，神也有些沉凝。

李歧見勢不對，問道：“信上寫了什麼？”

“關于我生母的事……”

打小他便只知道，他的母親是王氏，因為生產之時難產而亡。至于再多的，便只有娘以及他舅父口中的只言片語。

據說他母親是個極其溫和的子，順，曾經還在世時，與他父親也算是舉案齊眉……只是人走茶涼，父親娶了新人之后，他這個原配的孩子，也就沒了依仗。

從小到大，他對此從未有過毫質疑。

但殷紅葉卻在信中告訴他，王氏可能并不是他的生母，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信上，殷紅葉將所知的線索和盤托出，

殷紅葉的目的他也猜得到，約莫是激他救下了葉妄，投桃報李。

只是這個消息對他來說，還是太過震撼，以及猝不及防。

一時有些怔然。

“生母？”李歧敏地察覺這其中的不同，張口問，又了下去，揮退了廳里伺候的下人。

“此事等會再說吧。”葉云亭下復雜的心，看向面的茫然葉妄，他對此事毫不知，見著葉云亭神不對，愈發茫然：“我娘可是說了什麼？”

“嗯，告訴了我一些舊事。”葉云亭對生母之事尚且弄不明白，也不知道如何與他解釋，只能含糊帶過。

葉妄輕易便信了，見他沒說是什麼舊事，也沒有刨問底，反而十分快活地同他說起另一樁事來：“娘告訴我，那個馮姨娘還沒正式接回府，就惹得爹大怒，被關在了偏院里。連帶著我那個便宜二哥，也被爹足了。”

自從知道他還有個便宜二哥后，葉妄心里很是不舒服了一陣子。又擔心日后馮氏母憑子貴，娘親在國公府會委屈。所以他才拼了命的想做出一番就，日后好給母親撐腰。

但沒想到他還沒來及功名就，這母子倆倒是先惹怒了父親。

馮氏的事涉及后宅私，殷紅葉在信中沒有說過程，只說了結果。是以葉妄并不知道其緣由。倒是葉云亭聽了后，與李歧對視一眼，沉凝的面上有了些許笑意：“看來離開上京時送給葉泊如的大禮他已經收到了。”

當初他以馮氏為人質，要挾葉泊如同他一起去了溫泉莊子給他打掩護，承諾事后會將馮氏送還。

他倒是沒有食言，只是直接將懷六甲大著肚子的馮氏送去了國公府。

彼時馮氏有孕已經過了三月，逐漸顯了懷，只要葉知禮不傻，見著了人便能知道，馮氏同旁人有染，給他戴了綠帽子。

只可惜他當時走得匆忙，國公府的熱鬧是沒看到。

不過時隔這麼久，這結果倒也還算喜人。

但凡是個男人，都不能接自己的妾室同其他男人珠胎暗結。葉知禮好面子，此事必定不會張揚出去，加上馮氏是葉泊如的生母，而葉泊如如今已經在朝中領了差事，更不能隨意死，是以葉知禮只能著鼻子將人關押起來。但他日后只要想起馮氏，必定不會對葉泊如有什麼好臉。

葉泊如之前幾次三番地針對他，還對李歧意圖不軌，葉云亭雖然好脾氣，卻也不是泥人兒的。所以才在離開上京之時送了他這麼一份大禮。

想必葉泊如此時腸子都該悔青了。

“葉泊如倒霉也跟大哥有關？”葉妄撓了撓頭，沒太明白里頭的彎彎繞繞。但想到那個還沒見過面的便宜二哥被大哥收拾了，他就止不住高興。

葉云亭笑了笑：“也算他們母子自作孽。”

葉妄附和點頭：“母親信中說他們母子都被足之后，父……父親大約是氣壞了，最近都在前院，很去后院，母親的日子也還算安逸。”

殷紅葉算是對葉知禮死了心，如今一心只想著兒子好。否則也不會將深藏多年的主告訴葉云亭，無非希多賣個好給葉云亭，葉云亭多照顧葉妄幾分。

葉云亭明白殷紅葉的心思，卻沒有同葉妄點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今升了百夫長，正好你母親高興高興。”

聽他這麼一說，葉妄恍然，笑嘻嘻地跟他告辭，迫不及待要去給母親寫家書了。

雖然只是小小的百夫長，可也是他憑本事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