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海碗飄著辣子油的羊湯，不見一點，也沒骨頭，只有幾片厚厚的白蘿蔔和幾粒蔥花，香氣卻直往鼻子裡鑽。

壯漢不由嘀咕了一聲：“還真的一點渣都沒有啊。”

夥計笑得理直氣壯：“客，才三文錢。您看看這兩個大饃饃，就夠本了。”

壯漢一看海碗旁邊的饃饃，吃了一驚：“還真不小。”

尋常一文錢能買一個饃饃，卻比這家店裡要小不。這小二倒是沒自誇，單這兩個饃饃就值三文錢了，羊骨湯等於白送的。

白送的東西，還有什麼可挑的呢。

壯漢抓起一個饃饃咬了一大口，接著喝了一口羊骨湯。

只用羊骨熬出來的湯，要比骨一起熬煮的羊湯清許多，這也是從控制本考慮，但依然鮮十足，特別是加了香噴噴的辣椒油，一口喝下又辣又香，從嚨到胃裡都暖洋洋的。

這樣的香辣加上大饃饃，簡直是絕配。

壯漢一拍桌子，把進來的人嚇了一跳。

“太好吃了！”他激慨完，埋頭猛吃。

進來的人緩了緩，紛紛喊道：“小二，來碗羊骨湯。”

“好嘞！”

轉眼間，大堂就快坐滿了。

對賣力氣爲生的老百姓來說，能吃飽是最重要的，要是能吃飽還好吃，那就是神仙日子了。

實惠好吃，對他們是最有吸引力的。

不起眼的角落裡，林好與祁爍相對而坐。

“羊骨湯想喝辣的還是不辣的？”

林好想了想：“辣的吧，天冷喝辣的暖和。”

祁爍對店小二道：“兩碗辣湯，加一碟白切羊。”

除了最便宜的饃饃配羊骨湯，店裡還有白切羊、紅燒羊、羊水餃等吃食應對不同客人的需求，只是這些菜貴，暫時還沒聽見有人點。

很快羊湯就端上來了，林好喝了一口，嘆道：“這不會虧本吧？”

沒想到靖王世子不但知道很多好吃的店子，自己開的店也這麼味。

“是不怎麼賺，薄利多銷，也能讓人們辛苦了一天吃頓飽飯。”

林好目掃過或是埋頭吃飯或是邊吃邊聊的人們，他們臉上都掛著笑，是發自心的笑容。

一日辛苦心酸，飽飽吃上一頓餐就能散了。

“羊也好吃。”林好不吝讚。

“吃蒜嗎？”祁爍把一小碟碧綠蒜瓣推過去。

林好艱難鬥爭了一下，搖頭：“不吃了吧。”

蒜能解膩，但味道也重，在靖王世子面前多也要注意一下。

看一眼清俊溫和的青年，林好默默補充：與對方是誰無關，在外面吃生蒜要慎重。

“世子吃吧。”把小碟子推過去。

白瓷細膩，搭著更細膩的指尖，裡面碧綠的蒜瓣讓人覺得格外好吃。

祁爍同樣猶豫了一下，狠心拒絕：“我也不吃。”

二人用餘惋惜掃了掃一看就很好吃的醃蒜，有些不甘。

“對了，我娘喜歡吃醃蒜，臨走時我帶一小壇。”林好一本正經道。

祁爍笑道：“我二弟也喜歡吃，那我也帶一罈吧。”

喝完羊湯，二人一人提了一罈醃蒜走在大街上。

街上人來人往，大多都掛著滿足平和的笑容。正月裡算是勞苦人一年來難得的清閒時，等天再暖一些就到了繁忙的耕種時節。

也因此，街上有種悠閒懶散的氣息，正如此時吃飽喝足的林好。

祁爍一轉話題，打破了這份閒散。

“林二姑娘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從外頭回來，我們恰好遇見，我說有人尾隨你？”

林好點頭：“記得。”

喝了味的羊湯，提著味的醃蒜，他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難道靖王世子盯上了老師？

這讓林好不由張起來。

老師對有救命之恩，雖然在爲平樂帝做事，卻不想老師有命之憂。

無論從私心上，還是家國立場，都不喜歡平樂帝。於公，平樂帝當年一味退讓，以至到現在還有城池在齊人手裡，真要奪回帝位，對大周不是件好事。於私，前世就是死於平樂帝的人追殺，還有老師，也是死在平樂帝手裡。

一個閨閣能知道國家大事，也是因爲老師。

老師到後來改變了助平樂帝奪回帝位的想法，也因此招來了殺之禍。

“那個被咱們放棄的據說鬧鬼的宅子，你還有印象吧？”

“當然有印象。”林好又開始生出古怪的覺了。

什麼咱們放棄的宅子？

祁爍聲音放低：“當時發現那宅子有人活的痕跡，我心生好奇，就派人盯了盯，果然發現偶爾有人會悄悄溜進宅子。就在昨日，去那宅子的人竟然就是尾隨過你的人。”

林好吃了一驚。

靖王世子說的是杜青？

也就是說，那傳聞鬧鬼的宅子，很可能是平樂帝的人頭議事的地方。

“世子後來怎麼理的？”林好心中驚訝，面上不聲問。

“沒有理。”祁爍笑笑，目落在林好面上，“除了知道那人尾隨過你，其他什麼都不清楚，先看看吧。”

“這樣啊。”林好換了一隻手提醃蒜罈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知道靖王世子親手殺了相士方吉，就發現靖王世子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無害。

他是個聰明低調的人，要是無意間說了什麼，說不定就會暴了老師。

祁爍腳步一頓，迎著微訝的眼神微微靠近。

“林二姑娘是不是認識尾隨你的人？”

林好一驚，下意識後退半步，手腕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抓住。

“小心別摔了。”

林好低頭，腳邊是一塊碎石，又擡眼看向邊的人。

祁爍已經鬆開手，以閒話家常的口吻道：“林二姑娘不是疏忽自安全的人，如果不是對尾隨你的人有所判斷，應當會對他的況興趣。”

林好偏頭，笑了笑：“世子真是觀察微。”

祁爍默了默，不知道林二姑娘這話是表揚，還是諷刺。

“林二姑娘有信心對方對你無害的話，那暫時先靜觀其變吧。”祁爍很自然轉了話題，“馬上就上元節了，林二姑娘會出來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