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牽縱有千般機變，也一時語塞，只是沉沉坐下。

傳聞寶船王一脈初到婆羅洲時，林氏先祖爲了在當地站穩腳跟，甚至不惜開掘土人陵墓，盜取其中金銀財寶，結果誤中三佛齊國的王室詛咒，不僅本人暴斃，後代也每每在年時就染惡疾，很難活過三十五歲。

林阿金算是幸運的，直到二十一婚那天，三佛齊詛咒才發作，夫妻二人雙雙染上肺癆絕癥，若不是蔡牽從歐羅重金購來新藥，這位寶船王早就一命嗚呼。

蔡牽心中懊惱，他剛纔故意試探，結果事態還是往他最不樂意看到的局面發展。

他早知道西藥聚勝丹治不了三佛齊的詛咒，只是希寶船王能幫天舶司在婆羅洲站穩腳跟，過個一年半載，再……

查小刀雖然不知道蔡林二人往的箇中緣由，但這次的閻浮事件裡有一樁“林姓的不甘”，他早做了準備，於是趁勢出聲：“我也早聽說寶船王有恙，卻沒想到嚴重到了這個地步，臨行前，天保龍頭曾託我帶來一批新藥，不如請寶船王一試。”

林阿金目先是在查小刀臉上轉了轉，似乎有所遲疑，但隨即搖了搖頭：“這些年我多方問藥，更是欠了蔡老闆天大的人。其實生死有命，半點不由人。我害了阿玲，又有何面目茍存世上，還是隨去吧。紅旗送藥拳拳之心，林某心領了。”

查小刀默然一會兒，從桌上拿起那支所謂的聚勝丹來，細細打量，目中有漣漪閃過，不多時便失笑搖頭：“我道這聚勝丹是何靈丹妙藥，不過是青黴素而已。”

蔡牽挑了挑眉，下意識回道：“這聚勝丹在歐羅號稱萬能藥，活人無數，價逾黃金，查兄弟能一口出聚勝丹的本名，又對這藥如此輕蔑，想必在紅旗幫中，這聚勝丹並不鮮見咯？”

……

他話纔出口，查小刀掏出一隻銀匣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接著當兩人的面打開，六隻晶瑩剔的玻璃瓶和未開封的注針劑靜靜地陳列其中，賣相不凡。匣子上還印有一隻銀的鐘塔。

看藥的，和蔡牽拿出的聚勝丹一般無二。

這當然不是勞什子聚勝丹，是蘇靈大本鐘研究院出品，增加閻浮傳承覺醒度的針劑，青黴素這東西，對查李來說太過肋，平時並沒有準備，但足夠唬住蔡牽和林阿金了。

蔡牽心中雖有疑慮，但針劑和玻璃瓶絕不是能隨手造假的，再出言質疑，有失風度，何況紅旗的採購賬房是個洋人，什麼索黑爾的，那人曾經在東印度公司任職，查小刀今天真能拿出聚勝丹，也不是天方夜譚。

他只得著頭皮接口：“紅旗果然不凡，倒是蔡某人坐井觀天。聚勝丹的研發者聖弗萊明僅憑這一項，就摘取了聖王獎，事到如今，我倒真想見識見識，查頭領能拿出什麼神藥，比歐羅的聖弗萊明出品更加高明，”

話一出口，蔡牽就後悔，查小刀今天的表現遠遠超乎他的預料，萬一……

林阿金的眼裡也出些許微來，他上說要與妻同生共死，可救命稻草送到手邊，哪有不抓一把的道理？林阿金才四十出頭，又怎麼甘心和妻共赴黃泉？如果藥真的有效，蔡牽，查小刀再遞一句“阿玲泉下有知，亦可欣”“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臺階，他自然也就勉爲其難了。

查小刀齒一笑，掏出一枚小瓷瓶，正是李閻之前給他，服的赦魂金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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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李！”

聖·沃森躺在一張用廢舊船板信手搭起來的木板牀上，篝火把他的臉燒的通紅。他眼窩深陷，脣乾裂，好像剛大病一場，

離開天母宮，兩人出海後纔到一片海灘。還不知道東西南北，聖沃森突然大口嘔吐，甚至七竅流，李閻只能先把他安頓好，才和查小刀發起會話。

也許是晏公的七星寶剎威力太強，或者離天母宮太近的緣故，忍土的信號極其緩慢，李閻發起了幾次會話都不功，只說稍後再嘗試。

“我需要水。”

李閻取了一葉子清水給他，誰知道聖沃森連連搖頭：“不是這種，是你的法，黃的那種，我覺得那能讓我好點。”

李閻自己把水一飲而盡，沒理他。

“嘿，你不該這麼對待一個病人。”

“我也不知道，也許我該在你大小便失沾到我腳的時候，就把你扔進海里。”

李閻把葉子丟開，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皎潔的月：“說說吧，你到底怎麼了，妖怪窩裡還生龍活虎，怎麼出來反而病倒了。”

“是魯奇卡出事了，我的助手。他乘坐的潛水艇的遙控智能珍妮，是我用自己的腦組織和鯨魚細胞混合，克隆培育的，和我意識相通。我想他沒能保管好珍妮，這個小混球。”

李閻能觀察到，聖沃森的狀態欄此刻確實顯示：“爽靈魂損”。

他目灼灼：“你對三魂七魄也有研究。”

聖沃森聳了聳肩膀，了自己的腦袋：“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指的是這兒的話。”

李閻衷心讚歎：“你可真是一座寶藏。”

“彼此彼此。”

李閻站起來，不遠的海上有幾隻出海歸來的船篷上亮著燈火，皮黝黑的船家兒好奇地張岸邊的篝火。這些依海而生的船家可能大半輩子生活在海上，除了必要的補給，很上岸，幾乎見不到外人，這讓對岸上的李閻充滿了好奇。

突地銅鑼聲大作，一隻巡邏的船破浪而來。船家急忙把兒拉進船蓬，架起船槳往大海方向去了，只見頂著黑邊暖帽的大辮子兵在船頭呼喊：“總督大人早有命令寸板不得下海，前面的必是紅旗殘匪，放箭！放箭！”

李閻輕輕出了口氣，海上波瀾皺起，引得船一個踉蹌，幾隻零散的弓箭稀稀拉拉地落海中，那船蓬卻藉著一怪浪，沒一會兒就不見了。

正在此時，忍土突然傳來聲音：您的會話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