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景然對自己在許醫生沈靈芝的婚禮上出盡風頭這事, 并沒有任何不適。

領完大獎, 他在眾人流連的目視下坦然地坐回了座位。幸好場燈昏暗，所有人的視線追隨至這個角落。

停頓了數秒，始終沒能看清應如約，這才作罷。

應如約頭一回被這麼矚目著, 耳朵還熱著, 他搭在后椅背上的手背住耳朵時, 下意識地轉頭看著他。

臉紅紅的，沿著心脈來回沖撞的熱意還未散去, 那點害和更是藏也藏不住。

轉頭，覷了眼開始新一互環節的舞臺, 見四周沒人注意他們, 這才出手, 捉住他就放在膝上的手指。

溫景然誤以為有話要說，俯，覆耳。

這樣自然練的姿態，讓應如約愣了一瞬, 抿了抿，笑起來：“口紅太貴了。”

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

溫景然沒聽懂，微抬起頭，看著無聲用眼神詢問。

“我說, ”應如約加重了語氣：“口紅太貴了，不然就想親你了。”

溫景然挑眉，原本只有一道清淺笑意的眸漸漸幽深, 他認真地看向朝他笑得格外燦爛的應如約，仿佛被染，勾起，低眸看向在昏暗燈下的。

雖知在開玩笑，但此時，他卻認真了起來：“報銷。告訴我什麼牌子的口紅，我去集齊它。”

應如約第一個反應是計算這支品牌口紅的號有幾支，數不過來，很多連也不知道。

第二個反應才算正常，笑出聲，把斟滿椰的高腳杯遞給他：“你還是不要說話了。”

溫景然莞爾，從善如流地接過遞來的酒杯。

沒什麼胃口吃東西，隨意墊了墊肚子，就一手搭在應如約后的椅背上，以一種侵占式的姿態宣告著占有，一手把玩著高腳杯，陪看臺上的司儀耍寶。

互結束沒多久，有年輕孩紅著臉，貓著腰，從酒席間穿過來，半蹲在溫景然旁。

先是看了眼如果沒有椅背幾乎像是被溫景然攬在懷里的應如約，善意的笑了笑，轉而看向溫景然，問：“不好意思啊，我越看你越覺得眼，我想問下，你是不是最近微博熱搜特別火的那位醫生小哥？”

溫景然面無表，連眼神也沒有半分波，淡定地否認：“不是，你認錯人了。”

孩仍舊一副“我都認出你來了你還否認”的表，但也不好再打擾，吐了吐舌頭，笑瞇瞇地又看了眼應如約：“打擾了，祝你們新婚快樂！”

等人一走，同桌聽到孩問話的幾位同事一齊笑起來，調侃：“大紅人！”

溫景然也不惱，只格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低著腦袋努力減存在的某人。

不然怎麼辦？又舍不得罵。

——

婚宴結束后已是深夜，不來不及趕回去的賓客都住在酒店里，應如約有心留下來，有忙幫忙，沒忙陪聊。

索今晚就和溫景然在盛遠住下。

應如約在樓下幫著沈靈芝卸了妝，和小邱一起又在房間里待了片刻后，才回的頂樓房間。

進屋時，溫景然在臺上打電話。

等洗完澡出來，他仍舊站在臺上，微側了子倚著欄桿，指尖夾了煙，正冒著火星，微微發亮。

應如約腳步一頓，立刻換了方向走向臺。

推開落地窗的玻璃門，已經被風吹得零散的淡淡煙味撲鼻而來。

剛邁進臺，他指尖的煙灰一抖，碾熄。

隔著煙霧，溫景然打量了一眼，拎過手邊的外套披在肩上：“冷不冷？”

高樓的風仿佛要更凜冽一些，呼呼地吹著，把剛吹干的長發瞬間拂至耳后。

應如約扯他的外套，仰頭看了他一會。

幽邃深沉的夜下，他眼里的影隨著不遠LED顯示屏的明暗不斷變幻著。

腳尖抵著他的，認真地辨認了他的神幾秒，篤定問：“怎麼了？”

眼前的影浮，漸漸猶如屏障，高高豎起。

他俯，把抱進懷里，修長拔的軀下來，有大半的重量都倚在了的肩上。

“我剛接了個電話，”他說：“醫院的。”

應如約心微沉，手繞到他背后，輕輕拍了拍，低低的“嗯”了聲，示意自己在聽。

“晚上的一臺急診。”他低嘆，語氣可惜：“病人去世了。”

那臺手，是今晚最后一臺手。

急診收的車禍患者。

患者脾破裂，主刀申請普外胃腸外科醫生會診。

溫景然到后，主刀陳述了病：“患者二十四歲，酒駕事故。特重顱損傷，右下水腫，顱底骨折，腦腫脹，腦疝，肋骨骨折，雙下肢挫裂傷。”

他微頓，語氣有些悲觀：“全麻下行右額顳開顱腫清除去骨瓣減，雙下肢挫裂傷清創合。但病人失過多，盡全力吧。”

手結束后，送往ICU繼續觀察，但就在剛才，溫景然被通知病人死亡。

“患者中就很低，只有50/20左右。”頓了頓，他又補充了句：“患者才二十四歲，協警。”

中時持續下降，靜脈應用多胺，間羥胺，去腎效果差，后氧監測不出，HR104次/分。

應如約聽得也有些難過，他語氣里的惋惜何嘗聽不出。

酒駕釀的車禍，對于一個才二十四歲，還有大好人生的年輕男人而言，真的太過可惜。

不知道說什麼能安他。

每次在手臺上，醫生的守是救人，無論躺在手臺上的是好人還是壞人，是輕賤自己生命一心尋死的人還是十惡不赦禍害社會的人，他們要做的就是挽救生命。

可很多時候，醫生并不是全能的，也有他們無能為力的時候。

對自己的沮喪，大部分都是因為沒能挽救生命的可惜吧。只是這種無力，向來無解。

臺實在有些冷。

應如約被他抱了一會，被凍得有些僵住的手指撓了撓他的后背：“好點了嗎？”

“嗯。”他低低的悶出一聲，手繞到后把涼得徹骨的手攏進自己的掌心里捂暖：“我訂了10號回A市的機票。”

10號？

應如約掰著他的手指算了算，詫異：“年初一？”

“太早嗎？”溫景然尋思著：“那往后改簽……”

“不是。”應如約打斷他，被顯示屏燈映得發亮的眼睛眨了眨，笑了：“除夕那天下午吧，有機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