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如約被他送回家, 洗完澡坐在床邊, 無名指上的戒指質堅，初初戴著, 還有些不習慣。

可也舍不得摘下來。

干頭發，就著床邊臺燈打量戒指。

對戒指, 耳環或者項鏈這種孩子都很喜歡的飾品并不興趣，從小到大, 的項鏈屈指可數，最常戴的還是應去世前送給的玉如意項鏈。

一柄又小又致，毫無瑕疵的白玉如意。

玉石的質冰涼, 最喜歡夏天的時候著項鏈午睡, 涼涼的, 奇異的能平夏日暑氣帶來的炎熱。

可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見了。等某一天忽然想起這柄玉如意, 連在何時開始不見蹤影的也無跡可尋。

就連甄真真, 有一年忽然想把頭發留長, 那頭黑發越過肩線, 剛剛能扎起一個短翹的馬尾時，在放學的時候拉著如約在學校附近的小賣店挑選頭飾。

塑料的水果造型, 金屬的米奇頭像或是不同的長長的帶，在甄真真每天都花心思換不同的頭繩時, 的梳妝臺上，只有一紙袋用不完的黑皮筋。

高一時，非主流的風正流行。

甄真真走龐克風格, 手上戴著黑皮套綴銀鏈的掛飾。不敢打耳，就買夾耳式的十字架耳環。每次一出門，渾上下鈴鐺作響。

細數起來，連那樣的時期也沒有，更別提現在。

這種有特殊意義的戒指……是第一次擁有。

還在出神，房門被輕敲了幾下，應老爺子的聲音在門后響起：“如約，睡了沒有？”

房里亮著燈，當然還沒睡。

讓意外的是這個點了，應老爺子居然還醒著。

下意識想摘下戒指，指圈都到了指尖，的目落在鉆戒上微微一頓，忍不住發笑。

這種心虛的舉看著倒像是瞞著長輩和溫景然私相授了一樣。

應如約把戒指推回指，跳下床開門。

應老爺子有話要和說，晚上吃過晚飯等了片刻，耐不住人老了容易疲倦，剛伏桌小睡了一會，這才有神。

他站在門口，點點頭，示意跟著自己走。

應如約的臥室離書房很近，穿過昏暗的走廊邁進燈火通明的書房只用了幾息時間。

茶幾上已溫了杯蜂茶，慣用的瓷杯旁，青瓷淺杯杯座下著的是戶口本。

在滿目的瓷下，暗紅的戶口本格外顯眼。

應如約的目落在戶口本上，停留了三四秒，大約能猜到老爺子要和說什麼。

想來，溫景然在之前，已經給應老爺子做過思想工作了，這才這麼有恃無恐。

應老爺子把應如約的反應盡收眼底，坐下后，不聲。微抬了抬下示意先喝口剛調好的蜂茶：“煮開的水晾溫了特意給你泡的。”

應如約依言，托著杯座湊到邊，抿了一大口。蜂的甜味有些淡，茶面被的抿出漣漪，水一片清潤。

喝了茶，應老爺子才算開始今晚的談話，沒有委婉，也沒有循序漸進，他沉厚的聲音如傍晚被僧人敲響的暮鼓，擂擂而：“景然今天過來，跟我定了婚期。”

“按道理，應是他和家中長輩送聘，我收下，算是定親。”老爺子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潤嗓，后道：“不過景然家中特殊，這種形式不要也罷。”

話落，應老爺子指了指被他置放在角落單獨隔出一塊的矮桌，矮桌上放了大大小小包裝致的木匣子，高低錯落。

“那桌子上的東西都是他送來的，小到玉首飾，大到瓷擺件，大大小小加起來的價值……過了百萬。”

那些……就是聘禮了。

應如約聽得瞠目結舌，剛才在他家那麼久，都沒聽他提起聘禮這回事，沒經驗，就是旁聽來的也得可憐，更不知道他為了準備這些聘禮花了多心思。

這種時代，怎麼還會有人真的去認真購置聘禮？

聽得雙頰發紅，有歡欣也有赫，只能捧起瓷杯小口抿著的蜂茶。

“除了聘禮，婚禮的婚期他定在了五月，婚禮是什麼形式，他想等你的想法再決定。五月也好……”那時候天氣正好暖和不熱，婚期不遠不近，恰逢他的心意。

“你們的婚房，他打算在附近的樓盤再置辦一，寫你的名字。山的和我離得近，他打算重新裝修一下，婚后就和你住在山。”老爺子抿笑起來，對溫景然這種安排很是滿意：“這些本應該你們自己商量，是我不放心，非要聽聽他的安排。”

這些，溫景然都跟提過。

放下瓷杯，提起茶壺往老爺子只剩下茶底的杯子里斟上一杯清茶，不知道說什麼，索就聽他說。

“眼看著快過年了，這些天的日子都好，明天領證倉促是有些倉促了，但年后畢竟要跟著景然回溫家，把證領了也好。”老爺子絮叨著，把所有的事又仔仔細細想了一遍，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可那些話分明又是說給聽的。

“結婚以后跟現在在家里做大閨不一樣，你華姨雖然經常能過去給你幫襯一二，但日子還是要靠自己過的。”話說到這里，老爺子明顯有些糾結。

他私心里是不想應如約結婚后，就跟那些失去自我的家庭主婦一樣，依附男人，每天除了家務就是男人和孩子。可也不想如約什麼都不懂，在婚姻里跌跌撞撞，疼了才慢慢學會。

他沉默半晌，嘆氣：“景然是爺爺教了一輩子，最優秀的學生。無論是他的為人世，學識，還是品，都挑不出什麼錯來。你和他在一起，爺爺是放心的。你們婚后也是兩個人住，日子還是要慢慢過，自己過。”

說著說著，也不知道到底在說服誰，他端起茶杯，茶水抿了一口又一口。

應老爺子在溫景然走后，想了不，晚飯時也心事重重。

之前心里期許著景然能跟如約在一起，好了他一樁心事。事到臨頭了，他又覺得像是被剜了心尖尖上的，分外不舍。

從溫景然的家庭背景考慮到婚后整個溫家的關系網，想著如約這樣的子，和溫家人打起道來定不會那麼順利。心這又心那，直心得覺得這婚事也并沒有他當初想象的那麼合心合意。

要不是華姨點醒他，他此時恐怕已經鉆了牛角尖也不自知。

可能有什麼辦法，他應榮臻，只有應如約這一脈至親的孫。

他得意，他驕傲，引為榮。

只是他從未像捧掌上明珠般寵，向來只會給施，以嚴厲的姿態教會快速長。

如今，這一束的海棠花，已著枝頭，向而開，也有了能代替他繼續為擋風遮雨的人。

明的玻璃杯里，茶泛著深綠的茶葉浮浮沉沉。

在夜中尤顯得年邁，漸漸蒼老的人微微笑著，朝擺擺手：“快去睡吧，等明天領他回來，好好陪我喝一盅。”

——

注定是輾轉反側的一夜。

應如約一夜沒睡好，隔天一大早被比還張的華姨醒時，睡眼惺忪，大腦當機到半天醒不過神來。

把醒后，華姨又匆匆下樓去看剛下過的湯餛飩。

在樓梯口，到正上樓的溫景然，示意他：“趕再去催催，看樣子昨晚沒睡好。”

應如約抱著被子發了一會呆，直到手機鬧鐘的鈴聲響起，著睡了一晚有些凌的頭發，四找拖鞋。

幸好，今天要穿的服在昨晚就已經準備好了，否則一大早就要從手忙腳開始。

等換掉睡，門被輕輕敲了敲。

應如約以為是去而復返的華姨，背對著門，毫不避諱地調整著錯扣的扣。

溫景然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薄衫被手臂挽起，出腰腹一大截白皙似玉的皮，歪著頭，正索著扣。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接過指尖那細的扣子，替一一勾上。

他的手指微涼，接手時就驚得如約飛快轉頭，看到是他，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即反應過來，趕拉下服，紅著臉支支吾吾地問：“你、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溫景然轉看了眼被推開的門，挑眉看，無聲的反問：“我沒敲門？”

應如約理虧，捂住臉，原本還有幾分混沌困意的腦子瞬間清醒了，抓起服幾下躥進浴室，只留下一句：“你去樓下等我。”

溫景然在原地站了片刻，指尖仿佛還留有皮細致的。

他敲門，手指關節扣在玻璃門上，清脆悅耳：“不需要我幫忙？”

浴室里的人，聲音含糊：“不需要。”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溫景然倚著門，眉宇間漫開幾分不懷好意，低笑道：“華姨不放心，讓我上來催催你。”

他的口吻里滿滿的勉為其難。

應如約剛穿好，被他故意逗弄，有些惱，去了牙刷上牙膏，電牙刷震的聲音里，嘟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保證自覺，不勞你監督。”

含著牙刷，鼓著臉，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剛睡醒，一雙眼睛格外的亮，像是含著水，在燈下如有星辰點綴。

溫景然抬手替去角沾上的牙膏沫，低垂了眉眼和對視：“沒睡好？”

應如約點頭，吐了漱口水后，拿洗臉巾掖了掖角：“睡不著，從綿羊數到大灰狼，都想把你醒陪我一起失眠了……”

掬了把水敷臉，臉上還流淌著水珠，轉，看著他漸漸幽深的雙眸，低聲道：“翻來覆去，把初識到昨晚所有還能記得的回憶重新翻了一遍。”

一頓，微勾起角，滿眼的亮都是他：“原來，你就站在我的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