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剛知道這個炸消息后于火星撞地球般不已的小邱, 應如約相對安靜不。

沈靈芝批假后, 就收起了手機。

沒什麼事做, 又不想車氣氛太沉悶，就努力找話題。

從下午那臺兒外六歲小病人的手講起, 連前訪視時小孩對笑了幾次都記得，一直說到手結束看到在手室外焦急等待的孩父母。

溫景然安靜聽著, 聽的語氣從高漸漸至低谷, 適時的轉移的注意力：“喜歡小孩？”

應如約想了想，沒直接回答：“我實習期轉到兒科，兒科很做手，但每天也算不上清閑。早上查房，要據每個孩子的況修改醫囑。我在轉去兒科前, 一直很擔心會招架不了。”

應家人丁單薄，旁支的親戚也很, 數的幾個不是離得太遠很走就是早就沒了聯系。

甄真真每年過年和炫耀走親戚收了多歲錢時，連和親戚走的記憶都找不出幾段來，更別說和小孩相了。

是半點經驗也沒有。

而且在醫院這種地方, 住院的孩子各種年齡層次都有，小到幾個月大的嬰兒，大到十幾歲邁青春期的。不過大多數是一些冒，呼吸道染或者肺部炎癥等病。

在去兒科轉前，悲觀得覺得自己會在那里一塌糊涂。

雖然有耐心，但不會哄小孩，更害怕安不了他們的哭鬧。臨去兒科轉前焦慮得都睡不好。

但兒科, 雖然不好待，但比想象中的，要溫善意許多。

“同學里有個男生，在兒科轉結束后回來在群里說以后非兒科的醫生不娶。”應如約笑起來，煞有其事地轉頭看了他一眼：“我發現的確是，兒科的醫生每天面對孩子，格都很溫很有耐心。”

溫景然被用這麼有深意的眼神看著，忍不住笑了下：“兒科的醫生溫不溫耐不耐心我不知道，說起溫耐心我只認識馬上要嫁給我的麻醉醫生。”

出題沒難倒他，還反被的應如約只能選擇沉默。

路口紅燈，溫景然緩緩剎車，在離前車半米遠的距離停下來，手扶著方向盤，側目看，“善解人意”的給了一個臺階下：“然后呢？”

然后啊……

“我當時跟的那組，有一床病人是個小男孩。男孩大概十歲左右，特別瘦小，父母離異，單親家庭。他父親是在工地上上班的，做什麼不清楚，但看著應該不是很輕松的工作。”

應如約努力回憶著，時間有些久遠，的細節其實記得不太清楚了，只是每次想起時，就會由心底漫開說不上來的酸和心疼。

“小男孩在家有過突然搐暈倒的病史，醒來后卻對發生的事毫無記憶。那天我正好值班，查完房沒直接離開，然后就看見老師他們突然匆忙跑向病房，我跟過去時，正好到那個小男孩犯病。”

“他突然很暴躁，大聲喊，躁不安。”應如約皺眉：“當時排除了癲癇，原因還在排查，做了腦部CT也沒有提示什麼病灶，沒有一點頭緒。”

到病房后，老師讓幫忙按住男孩，怕他在不可控的況下會傷害到自己。他的力量其實很小，但應如約到他的皮，按住他的時，只能覺到手心下瘦小的像的樹枝一樣，稍一用力仿佛就會折斷。

“男孩的爸爸手足無措地站在病床前，眼眶紅著，里一直絮叨呢喃著‘你要吃什麼，爸爸去給你買，去給你買’。”不知道怎麼突然就開始傾訴這件不算愉快的事，應如約咬了咬下，詢問他：“還要聽嗎？”

紅燈跳轉，溫景然收回視線前，抬手了的耳朵。

這是要聽的意思了。

應如約沉片刻，目落在車外后視鏡上那一盞盞被拋至車后的路燈，繼續道：“小男孩想吃薯片，爸爸不給他買，然后就犯病了，毫無預兆。醫生就讓爸爸去買盒他吃的薯片，那時候正忙著，醫生說完這句話后又緩和了語氣，加了一句‘這里有我們’。”

這句話，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也讓應如約覺得心底泛暖。

那是第一次正視醫生這個職業，除了單純的治病救人，那顆醫者初心更為可貴。

“男孩的爸爸就紅著眼，趕跑去樓下超市給男孩買薯片。薯片買回來后，孩子那時候意識還不清楚，大哭大笑，緒波起伏特別大。醫生給孩子注了一劑鎮靜劑，我和主治醫生就陪在旁邊旁邊看著他安靜地睡著。后來害怕他再發病傷害自己或病房里的其他孩子，送去了兒監護病房。”

頓了頓，的聲音忽低：“那天晚上我值班，正好去監護病房有事，看見孩子的爸爸就坐在監護病房門口的地上，大概累了，倚著墻。和我相視時，還客氣地笑了笑。”

讓一直介懷的就是病人家屬的這個笑容，心酸得讓人難以自抑。

那時候應如約還想，這孩子以后會知道他爸爸曾經這麼守在他的病房前一晚嗎？他意識不清的時候，這個孤獨無可依的男人就倚著墻坐在地上，對他的醫生笑得純真又溫暖。

“給孩子治病需要錢，孩子爸爸就打電話給工地負責人提前預支工資還借了一筆錢。那個男人沒什麼文化，字也不識幾個，手機轉賬更不會了。把銀行卡賬號發短信還是病房里的其他家屬幫他發的，六人間的病房，當時那間病房每家家屬都給了他一百塊錢，老師也給他塞了錢……”

遇到這種事，不知道該怎麼做。

錢是那個男人最需要的，不知道要以什麼方式給他，猶豫糾結許久，曾求助過他。

“你還記得嗎？”忽然問起，也沒說清是什麼事：“我剛實習沒多久的時候。”

溫景然思索了幾秒，點頭。

他眉目深邃，即使此刻注意著前方的路況，也依舊讓應如約覺他有分神在意。

溫景然在聽說這件事之初就猜到了。

他在A市做完一臺胃癌手回到S市，有一段時間沒有只言片語的人有一天忽然給他發了長長的一條短信，設置了一個景，問他這種時候需要怎麼做。

他記得，“我讓你給孩子送幾本故事書，也可以送他喜歡的玩。”

應如約歪頭，往后倚著椅背抿看著他笑：“嗯，我聽你的給他送了很多故事書。”

“兩天后男孩從監護病房出來，又住回了普通病房。我查房的時候，孩子一點也沒有兩天前發病時那樣暴躁躁，很正常，捧著故事書笑得特別開心。”

后來，主治醫生懷疑孩子可能是神經方面的疾病，替孩子爸爸聯系了鄰市更加權威的醫院，轉院離開了。

孩子的爸爸不會用手機，只會簡單的打電話，離開前除了手機號碼，別的聯系方式一個也沒有。直到現在，應如約也不知道那個男孩到底怎麼樣了，又是什麼原因，康復了沒有。

只記得那個深夜，那個男人坐在監護病房門前，疲憊微笑的樣子。

眉梢，眼角，，彎曲的弧度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

“要是以前你問我喜不喜歡孩子，我會說喜歡，毫不猶豫的那種。”應如約抬手，學著他剛才那樣了他的耳朵，聲音：“但現在，不能說不喜歡，只是覺得家長不容易，孩子也很辛苦。這樣的家庭，這樣的遭遇愿別讓我遇到了。”

害怕孤獨，也因為格敏的原因，遇事總喜歡多想，想著想著就容易有消極緒，這種習慣這麼多年一直改不掉。

越是簡單單純的人和事，越能引起心的。

都說醫生見慣了生死，早已看遍人冷暖，其實不是的，生死的確是一線之事，可看淡生死這種事，永遠習慣不了。

車停在車庫，應如約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前，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問：“你猜我那個同學最后有沒有娶到兒科的醫生？”

溫景然下車，把鑰匙遞給去開門，他落后兩步的距離，從車庫到玄關，很短的一段路，他回答：“沒有。”

應如約正換著鞋，被他猜中答案，驚訝地轉看他：“為什麼？”

“隨便猜的。”

二分之一的正確率，沒猜對那就是猜錯了。

他對和無關的人向來沒什麼審度關懷的耐心。

“他還真的沒娶上。”應如約有些可惜：“前段時間他在同學群發了請帖，娶的是家里相親安排的老師。”

想起什麼，應如約鞋也沒換，著腳轉面對他，雙手攥住他敞開的外套領口，踮起腳問他：“你沒遇到我的話，到了該結婚的年紀，是不是也要隨便娶個人回家了？”

一想到出現這種可能，應如約就忍不住發酸，莫名其妙就吃了一缸一個完全不存在的人的醋。

冬天的地板有些涼，又赤腳站在大理石面上。

溫景然低頭，目從小巧致的腳踝上掃過，攬著的腰輕輕提起，讓踩在自己的腳面上，把下的外套隨手掛在門口的架，才回答：“不會有沒遇見你這個假設。”

溫景然理，從不設想如果沒有遇見，如果錯過這種聽著就讓人覺得憾的事。

只是照實說，太過不解風，挨一爪子都還是輕的。

這種問題，不能盲目回答。

他沉思幾秒，避重就輕道：“不是遇到你，我會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