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說完之后連忙去看另外幾壇，沒錯，就是這些。自己家里的東西，即便沒有任何標識，也莫名可以認出來。

慕明棠眼眶一熱，忽然想哭。謝玄辰走到邊，看到眼睛一下子紅了，輕聲問：“怎麼了？”

慕明棠搖頭，說不出話來。低頭了下眼淚，帶著鼻音問：“你是怎麼找到的？”

“想找，自然能找到。”謝玄辰聲音輕輕的，說，“雖然當年襄遭戰，可是酒埋在地下，卻逃過一劫。后來你們的房子被其他人侵占，他們不知地下有酒，故而一直好端端保存著。我派人找到后，就加急送往京城了。”

謝玄辰說完，隨口補充了一句：“自然，現在侵占你們房子的人已經被趕走了。我重新買下了屋宅，落戶在你的名下。這幾日還在重新修繕，等修好了，你什麼時候想回去，我陪你去襄看看。”

慕明棠又想落淚，拭去眼睫上的淚珠，深深吸了一口氣，甕聲道：“謝謝你。”

謝玄辰手了的頭頂，說：“和我說什麼謝謝。多大點事，別哭了。”

謝玄辰想轉移的注意力，故意說：“你數數，這一共有幾壇？”

慕明棠果然被謝玄辰的話帶著走了。仔細數了一遍，驚訝道：“十七壇？怎麼可能，爹娘只給我埋到十二壇，算下我們下午的，也不過十三壇而已。怎麼會有十七壇酒？”

慕明棠轉頭看謝玄辰：“是你做的？可是我今年才十六歲，為什麼要埋十七壇？”

聽到這個問題，謝玄辰略有些滄桑地嘆了口氣。雖然他沒說話，慕明棠看著他的表現，自己想起來了。

對，之前好像和謝玄辰說過，爹娘每年生日給埋一壇酒，爹還說，至埋到十七壇，才放出嫁。

原來，是這回事。

慕明棠是真的服氣，謝玄辰看著萬事不管生活糙，實際上心竟然如此細膩。自己都記不清了，謝玄辰居然能注意到。

慕明棠嘆服，但是謝玄辰對自己的定位一直是頂天立地的大人，不好意思當著謝玄辰的面表這種心思，只好換了個方向問：“另外幾壇是什麼？”

謝玄辰出認真思考的神，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水吧。”

慕明棠瞪了他一眼：“我問你正事呢，沒和你開玩笑。”

“真的是水。”謝玄辰也坦誠地看向慕明棠，說，“你不信開一壇試試，說不定正好能喝到水。”

慕明棠將信將疑，覺得總不會有人干這麼無聊的事，但是轉念想想，謝玄辰真的能干出這種事。狐疑地盯了他半晌，然后找到多出來的幾壇酒，挑了一壇讓人打開。

謝玄辰驚訝，問：“你怎麼知道是這幾壇？”

“家里的東西，當然能認出來。”慕明棠指著地上的酒，說，“這是今天下午我們一起埋的酒，這些是以前父母為我準備的，剩下這些看著眼生的，自然便是你準備的了。”

侍開了酒，盛在兩個酒里，端到慕明棠和謝玄辰前。慕明棠拿過來嘗了一口，立馬皺眉，控訴地看向謝玄辰：“是酒，你騙我。”

謝玄辰輕輕嘖了一聲，說：“我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信。”

慕明棠都氣得不輕，謝玄辰老是騙，偏偏每次都信。慕明棠生氣了，說：“你這個人老是這樣，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我逗你玩呢。雖然最開始騙你，但是等到了后來，我哪一次真的欺瞞過你？”

“沒有嗎？”慕明棠懷疑地看著謝玄辰，“我怎麼記得有很多次？”

被慕明棠用這樣的目看，謝玄辰也有些慌了。他莫非真的騙過？謝玄辰拿不準，于是很快換話題：“沒有，你記錯了。你不是想喝酒嗎，正好此時良辰景，酒佳人，我們喝一杯？”

慕明棠看著謝玄辰，心想確實是佳人。于是也點點頭，道：“好啊。”

謝玄辰說完，一轉頭看見后面黑的丫鬟，立馬嫌棄地皺眉：“你們怎麼還在這里？都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們。”

王爺語氣里的嫌棄如此真實，侍都到些許傷。們不敢再攪擾王爺的興致，放下酒后，就魚貫告退。

侍先前在回廊上掛了燈籠，此刻侍都走了，花園里也不覺得暗。慕明棠四下看看，說：“你剛才應該讓們留套座椅的。現在人都被你打發走了，我們坐哪兒？”

謝玄辰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他直接掀開長袍坐在木階上，長長的雙過臺階，隨意放在地上：“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周圍這麼多東西，我們還能找不到坐的地方？”

慕明棠一想也是，被養了太久，都忘了席地而坐的覺。學著謝玄辰的樣子坐在臺階上，剛才站在看不覺得有問題，坐下來之后，慕明棠才發現不太對。

“為什麼我的放不到地上？”

謝玄辰低頭瞅了瞅，給建議道：“要不，你再往下坐兩階？”

慕明棠被這句話傷害到了，用力瞪了謝玄辰一眼，怒道：“我不！”

說完，費力地想要嘗試夠到地面，然而直了都十分費力，謝玄辰卻能輕輕松松地踩到地面上。

謝玄辰看了一會，如實道：“不是姿勢的問題，是單純長度不夠。或者我們換個臺階矮的地方，你再試試？”

慕明棠仿佛在自取其辱，默默收回快筋的，倔強地維持著最后的尊嚴：“不用。”

謝玄辰識趣地不再提這個話題了。他取過酒杯，重新為滿上酒，然后遞給慕明棠。

夜風悠悠，春日的風，即便在夜里也帶著意。海棠隨著夜風簌簌飄落，宛如下了一場紅的雨。

許多花瓣落到謝玄辰和慕明棠邊。慕明棠看著眼前飛舞的海棠花瓣，明明周圍沒有一點像曾經的家，可是慕明棠就是覺得自己回到了家鄉。

或許，此心安，便是吾鄉。

一杯酒不知不覺喝完了，慕明棠仰頭看向天上的繁星，問：“你認識天上的星宿嗎？”

謝玄辰在給慕明棠倒酒，聽到這話，只是空抬頭看了一眼：“大概認得幾個。”

慕明棠接過酒，小口小口地飲著：“那你來給我指星宿吧。”

謝玄辰自然無有不從，他挑著幾個好認的，一個個指給慕明棠。他怕覺得枯燥，還特意挑了幾個奇野的傳說故事說給聽。慕明棠酒量本來就不好，這樣聽著謝玄辰說話，更沒有察覺。謝玄辰給遞一杯，就喝一杯，沒多久就暈了。

忘了，這并不是自己家里釀的海棠酒，而是謝玄辰準備的。他準備的酒，可想而知后勁極大。

慕明棠飄飄乎乎，最開始坐著聽，后來慢慢靠到圍欄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

謝玄辰察覺到慕明棠沒靜，一轉頭，果然已經睡著了。其實謝玄辰沒喝多，反倒是慕明棠被灌醉了。

此時氣氛正好，繁星滿天，花落如雨。靠在廊柱上沉睡，面微紅，宛如海棠堪折，不勝艷。

頭頂是星辰，邊是海棠。明明是沒有什麼牽連的東西，此刻卻讓人覺得格外安寧。

最近春風回暖，夜里不也不冷，倒不怕慕明棠睡著了著涼。謝玄辰看著慕明棠恬靜的睡，一顆心既平靜滿足，又蠢蠢。

祝楊宏問他為什麼時候要孩子，馬崇在信中也委婉地表示過他該考慮子嗣了。

曾經他滿心滿眼都是權勢天下，本沒法想象自己會家立業，甚至和另一個人育有子。等出事之后，他連活著都不想，就更不想有小孩這種拖累了。

但是前些天祝楊宏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謝玄辰發現他雖然吃驚，但是并不排斥。如果這個人是慕明棠，他想想日后會有一個孩子，帶有他和慕明棠的脈，長得既像父親又像母親，就覺得無比期待。

如果日后他真的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他一定從小就告訴他，你是最好的，無需和這世上任何人比較。

他希自己為一個嚴厲但不疏遠的父親，至，不要像他和謝毅。

謝玄辰把玩著手里的酒杯，忽然抬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謝玄辰嫌棄地嘖了一聲，隨手把銀杯扔到地上。

這麼小的杯子，喝起來有什麼勁兒。喝著生氣，還不如不喝。

他也撐在欄桿上，回頭看慕明棠的睡。睡得實在很安靜，其實謝玄辰之前的睡眠并不好，可是自從慕明棠來到他邊，看到慕明棠睡得那麼安靜祥和，謝玄辰也莫名可以很快睡。

他雖然沒有經驗，但并不代表他不懂。慕明棠睡在邊他才覺得安心，之前一心放慕明棠改嫁，后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愿意，之前從沒有考慮過要孩子，甚至沒想過婚，但如果那個人是慕明棠，就覺得很期待。

諸如此類。這些變化，其實種種都指向一個問題。他喜歡邊這個人，以致融骨，愿意為放下屠刀，愿意為自帶枷鎖，也愿意為重整旗鼓，再謀權勢之巔。

幸運的是這個人是他的妻子，此生他們都會牢牢綁定在一起。不幸的同樣是已經是他妻子，認識他太早，他卻太晚。

既定的相模式已經形，想再進一步，總是患得患失，束手束腳。

謝玄辰有些憂傷地嘆了口氣。

這真是一件十分蛋的事。

謝玄辰越想越覺得自己悲劇，他盯著慕明棠，總覺得杯子里的酒比較好喝。現在他都能看到慕明棠上的水澤。

謝玄辰心想這樣乘人不備，不算正人君子，但是他轉念一想，他本來也不是正人君子啊，在乎這些書呆子的理論干什麼。這個想法宛如蠱。謝玄辰越看越蠢蠢，終于忍不住俯，吻向慕明棠角。

這個吻一即分，謝玄辰仿佛做了什麼壞事一般，很快坐直。明明只是很淡的酒味，可是謝玄辰像喝多了一樣，十分上頭，整個人都暈暈的。

有點醉，但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醉。

謝玄辰又靠在欄桿上冷靜了一會。夜風溫，暗香浮，謝玄辰坐了許久，最后悠悠嘆了口氣。

他起將慕明棠抱起來，踩著滿地海棠花瓣，慢慢朝寢殿走去。他明白自己的，也明白慕明棠對他的并沒有到這個程度。

甚至他懷疑遠遠不及。

孩子的事并不急，這是水到渠的事，相比之下，他比較著急慕明棠的腦子。

他得想辦法讓慕明棠扭轉觀念，要不然，真以為自己還小，跟小孩子玩過家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