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的臉紅了，謝玄辰最后一句話聽著沒什麼，也覺得自己有理有據，惹人憐惜。但是結合謝玄辰前一句，就有點不明不白了。

慕明棠不知道謝玄辰只是隨口一說，還是當真意有所指。生怕自己想多了自作多，當下也不敢接話，匆匆忙忙說：“好了，我困了，睡覺吧。”

謝玄辰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他點點頭，站起了慕明棠的頭發，說：“還沒干，再等一會。”

謝玄辰的作自然，慕明棠對兩人之間的肢接越來越習慣，竟也不覺得有異。也了發梢，說：“我覺得已經差不多了。”

“再等等。”謝玄辰說，“發還沒干，這樣睡容易頭疼。”

慕明棠只好點頭，說完之后，不知想到什麼，噗嗤一笑：“實在不敢想象這種話是從你里說出來的。你凡事不心，活的這麼糙，竟然也能注意到這些？”

這話謝玄辰還真沒法反駁，因為這是他娘說的。

“小時候我娘總和我念叨，我當時左耳進右耳出，以為早就忘了。沒想到過了這麼久，竟然歷歷在耳。”

原來是殷夫人說的，慕明棠噤聲。說起來唏噓，和謝玄辰結為夫妻，但是誰都沒有見過對方父母。

世中無論貴賤，都在漂泊。兩人的家都散了，如今只剩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

慕明棠無聲嘆了口氣，握住謝玄辰的手，說：“沒關系啊，父母都希我們活得好，我們只有用力地好好地活著，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孝心。你看當初娘念叨你，你現在又告訴我，這不正是傳承嗎。”

慕明棠說完，見謝玄辰眼神了，似乎想要說什麼的樣子，立刻虎著臉截住他：“我知道傳承用得不對，但就是這個意思，不許把你自己比我爹！”

謝玄辰無奈地看著：“我沒有。明明是你總在瞎打比方。”

謝玄辰的點在于，慕明棠很自然地稱呼殷夫人為娘。

對啊，他們倆結為夫妻，雙方的父母，便都是自己的父母了。如果慕明棠的高堂尚在，他也要稱呼慕家夫婦為爹娘。

謝玄辰忽然就覺得憾，如果殷夫人能見到慕明棠該多好，一定會很喜歡慕明棠的。殷夫人連生了兩個兒子，長子年夭折，只剩他一個孩子。偏偏他還上躥下跳，到闖禍，時不時翻墻到外面玩，總是不肯讓殷夫人省心。

殷夫人不止一次說過，特別想要一個兒，可惜一直沒有兒緣。如果殷夫人能看到今日，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慕明棠。

可惜，世上最吝嗇的便是如果。

慕明棠見謝玄辰許久不說話，低聲問：“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我在想，老話總是有點道理的。都說先家再立業，婚確實該早些。”謝玄辰微微嘆了一聲，說，“可惜年輕時不懂，一心想著去外面闖，等后面明白時，已經晚了，徒增憾。”

慕明棠猜到他在懷父母俱亡的事。慕明棠聽了一會，悄悄說：“其實，我確實聽老人的話，早早婚了呀。”

謝玄辰表一怔，就聽到慕明棠說：“我過年才虛十六，便已經婚半年有余。就算在老人家眼里，也算是很早婚了。”

謝玄辰明白了，在場只有他晚婚。謝玄辰馬上推翻了剛才的結論，說：“那還是按我原來的想法好，年輕就要先出去闖，見識過天高地闊再家不遲，要不然見識短淺，理不好家庭關系。”

“可是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那不然呢？”謝玄辰睨了慕明棠一眼，道，“我倒也想早點婚，但是我十五的時候你才十一，怎麼婚？”

慕明棠很想給謝玄辰面子，但是忍了一下，還是沒憋住笑了。

謝玄辰先前還不覺得，現在想到自己十五歲領軍的時候，慕明棠竟然還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慕明棠好容易忍住笑，輕輕拍了下謝玄辰：“好了，現在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反正我又不嫌你年紀大。”

“你還敢嫌？”謝玄辰不不愿地哼了一聲，和慕明棠一起往床鋪走。兩人合上床帳后，謝玄辰看似很隨意地問：“你爹娘喜歡什麼樣的人？”

“我這樣的。”

謝玄辰嫌棄地嘖了一聲，只好問得再明確一點：“我是問姑爺。”

“哦，你問這個啊？我娘無所謂，但是我爹條條框框很多，說以后我不能找油舌的，不能找家風不好的，尤其不能找長得好看的。”

謝玄辰聽到前兩條還很淡定，但是聽到最后一條坐不住了：“為什麼？”

“他說長得好看的像小白臉，以后靠不住。”

其實謝玄辰問“為什麼”的時候并沒有指明，但是慕明棠直接就回答了最后一條。可惜兩人都未注意，謝玄辰十分投地想了一會，很真實地反駁：“這是以貌取人。一個人能不能靠得住，和長相有什麼關系？長得丑也有很多靠不住，只不過沒人關注，所以才顯得好看的男人尤其靠不住了。”

謝玄辰說完后，覺得不太對勁，他怎麼順著小白臉的邏輯說下來了？

“不對，我什麼時候像小白臉了？”

慕明棠聲音憋笑，說道：“我可什麼都沒說，這是你自己說的。都說了是你自己提起來的，你鬧我做什麼……”

帷帳中傳來一陣細碎的笑聲，過了一會，慕明棠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我不和你鬧了，我要睡覺。你放手！”

·

初二。

今日蔣府的下人當值都很謹慎，尤其是在正房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一個個都提著心。

屋，蔣明薇正在和蔣太太訴苦。說起這些事越說越委屈，當著蔣太太的面哭起來：“那個賤人妖里妖氣，心不正，偏偏他當個好的，由著糟踐我。昨天可是初一啊，他聽信那個賤人的話，竟然說要分薄我的管家權！”

這……蔣太太聽著也說不出話來。年輕夫妻婚前大多都素未謀面，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湊在一塊，過日子難免會磕磕撞撞，有時候作得多了，夫妻就折騰散了，等日后明白，早已覆水難收。蔣太太就是不忍心兒落這種境地，才把嫁給知知底的謝玄濟。

蔣明薇和謝玄濟是一同長大的，論起分不知比旁的夫妻強了多，更不說謝玄濟對蔣明薇有，實在是開局一手好牌，無論怎麼打都不會差。蔣太太也不明白為什麼，事竟然會發展到這一步。

這才半年，謝玄濟相繼抬了侍妾。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謝玄濟還是皇子，邊有人十分尋常。但是有侍妾是一說，被一個十分得寵的侍妾欺負到頭上，又是一說。

蔣太太問：“晉王為何說起分管家權的事？他并非胡作非為的子，寵妾滅妻這麼大的事，他應當不會犯才是。”

蔣明薇語塞，其實大概知道為什麼，還不是除夕宮宴那天，張的時間長了些，被謝玄濟起疑了。這種事一說就是死局，蔣明薇不敢隨意，但是又被謝玄濟抓了個正著，實在是棘手至極。

但是這些話蔣明薇怎麼會告訴蔣太太，依然委屈地含著淚，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男人都好新鮮，他認識我已經多年了，哪比得上其他年輕姬妾有新鮮？我明白娶妻娶賢，正妻不當和侍妾爭寵，但是他由著一個下作胚子爬到我頭上，還分薄我的管家權，這不是故意給我沒臉麼？”

蔣太太聽到這些話心都揪起來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先前他們看謝玄濟，只覺得這個孩子知禮明事，十分穩妥。誰能知道，實際上他竟然是這麼一個人。

蔣太太信以為真，當真替蔣明薇想起辦法來：“他若是執意寵妾滅妻，那我們家也不是柿子，由著他拿。你爹爹好歹是三司使，掌管全朝財政，他竟然這樣對你，簡直欺人太甚。正好他今日也在，一會我讓你爹說說他，必須得讓他再不敢如此。”

鬧到蔣鴻浩那里去？蔣明薇一下子慌了，這些話騙騙蔣太太沒事，若說捅到蔣鴻浩跟前，馬上就要餡了。如果謝玄濟和冷戰的真實原因被蔣鴻浩知道……蔣明薇都不敢細想下去。

蔣明薇連忙勸阻：“娘，爹每天忙著朝政，這種小事就不要拿去煩惱他了。王爺雖然最開始說過讓憐菡那個賤人管廚房和采辦，可是不上臺面的終究扶不起來，憐菡竟然大大咧咧地去接慕明棠的話，被慕明棠當場甩沒臉了。昨天夜里，憐菡已經被足，披頭散發地哭求了很久，王爺都沒理。有了憐菡這個例子在先，現如今，已經再沒人敢管家權的主意了。”

原來這件事已經解決了，蔣太太暗自皺眉，剛才聽蔣明薇的話，還以為那個寵妾還在跳噠呢，沒想到，竟已經被晉王置了。

蔣明薇說話，實在是顛三倒四，含糊不清。蔣太太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問道：“怎麼又和慕明棠扯上關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天下午和謝玄辰不知道怎麼了，突然來我們府上做客。我陪著坐了一會，正巧王爺帶著憐菡也過來了。憐菡那個拎不清的真把自己當人，竟然一應一和地和慕明棠說話，被慕明棠當場甩冷臉。之后出門時，謝玄辰也很不高興，明著提醒王爺管好后院的鶯鶯燕燕。”說到這里，蔣明薇撇了撇，酸道，“我說了那麼久他都無于衷，郎心似鐵，可是慕明棠才一變臉，他就呵斥憐菡了。連最后收回管家權，也是因為隔壁那兩位，而不是因為心疼我。”

原來是這樣，蔣太太了然。蔣太太不由想起蔣明薇還沒回來時，蔣家試探地提出讓養代替蔣明薇，謝玄濟一直不置可否，直到隔著屏風看到慕明棠給他行萬福禮，謝玄濟才終于松口。

今昔結合，總給蔣太太一種不妙的預。蔣太太連忙打住，不敢再想下去，還得好好安蔣明薇：“安王和安王妃是客，你卻是晉王的家人，這豈能一樣？當著客人的面，王爺自然要立一立規矩了，但是真論起親疏，外客怎麼比得過你？”

這話聽起來極有道理，蔣明薇很快被說服，連心里莫名其妙的梗意也忽略不計了。不過說起慕明棠，倒讓蔣太太想起一件事來：“昨日你爹特意打發了下人回去請慕明棠歸寧，可是那邊卻回絕了。聽說是安王不太舒服，安王又生病了？”

“沒有。”蔣明薇聽到嗤之以鼻，沒有多想，直接說道，“他昨日才去我們府上了，氣好得很，哪有什麼不舒服。”

這……蔣太太臉尷尬，謝玄辰并沒有不舒服，慕明棠卻推辭不來，那就是自己不想回來了？初二可是歸寧的大日子，慕明棠毫不給臉，打臉打的肆無忌憚，蔣太太臉上一時僵至極。

蔣明薇卻覺得理所應當，這是的家，慕明棠憑什麼回來？蔣太太自己難堪了一會，見蔣明薇還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知為何在心里嘆了口氣。

若是慕明棠，哪會在明知蔣太太不痛快的況下，還說這種沒眼的話？然而蔣明薇終究是自己的兒，蔣太太不忍苛責，依然盡心盡力地規勸著：“為娘知道你心氣高，好爭強斗勝。但是夫妻之間不是爭強能爭過來的，晉王又是皇子，不會讓著你，你故意和晉王置氣，只會把人越推越遠。反倒是隔壁那位，看起來和安王相得很好。娘不是說你，但是你在為人世上，真該和慕明棠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