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辰挑眉，似乎有點驚訝，又有點被挑釁：“你說什麼？”

慕明棠已經忍了一下午，早就憋得不行，干脆上手拉著謝玄辰往床上走：“快點，我有話和你說。”

謝玄辰明知沒有那個意思，但是此此景，為一個男人，真的沒有辦法不多想。

謝玄辰被拉到床上，眼睜睜看著慕明棠放下帳子，把一切遮得嚴嚴實實。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干脆掀開錦被，主躺了進去。

慕明棠把室談話的條件準備好，一回頭，發現謝玄辰都躺下了。驚了一下，問：“你怎麼睡下了？”

“不是你說上床談嗎？”

慕明棠臉上又出現那種驚訝迷并且抑著怒氣的神，咬牙，低聲音道：“我和你有正事說呢，你快起來。”

“不。”謝玄辰躺得非常安詳，還手拍了拍旁邊的被子，“你說的床上談，你先上來。”

慕明棠咬牙，本來想表現得寵辱不驚公事公辦，可是臉還是不經意紅了：“我沒和你說笑。”

“我也沒說笑。”說完謝玄辰打了個哈欠，還真覺得困了，“快點，不然我要睡了。”

慕明棠用力瞪著這個人，最后沒有辦法，只好掀起擺，抱膝坐在床尾，說道：“好了，你現在能說了吧？”

“嗯。你想問什麼？”

話題終于拐正題，慕明棠盡量忽略那些窘，低聲說：“下午太醫不是來過麼，我單獨留下太醫，拿了柜子里那個香熏球問他，太醫說香料是沉水香。”

謝玄辰只是淡淡“嗯”了一聲，顯然一點都不意外。世上歷來是宮廷后妃用什麼，然后傳到公卿國戚圈，最后底下的百姓也爭相效仿。達貴族慣用香，所以民間富戶也喜歡燃香熏香，慕明棠雖然是商家，但是家境殷實，小時候也聞過不香料。其中沉水香，是知道的。

沉水香已然是非常名貴的香料了，曾經慕家雖然用，但是并不代表慕明棠記不住沉水香的味道。很確定，中午從櫥柜找出來的那個香熏球，并不是沉水香的味道。

下午他們去看尸的時候，玉麟堂里無人，香熏球被人調換了，里面的香料自然也不能查出什麼了。

慕明棠想到這里生出一種深深的慶幸之，由衷嘆：“幸好中午的時候把香料另外藏起來了，要不然，現在可真是空口無憑，求證無門。”

慕明棠說了一會，眼角悄悄去看謝玄辰，發現這個人當真閉著眼，安心準備睡的樣子。慕明棠心中涌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覺，謝玄辰大多數時候都病弱又安靜，一副安心養老的樣子，可是事實上，每次到了關鍵點，他反應都極快。

如果謝玄辰并沒有被病所累，如果謝玄辰可以正常接外界，即便先帝暴斃，他也不會流落到這個境地吧。

他原本，不需要韜養晦，忍求全的。

慕明棠想得不知不覺有些遠了，謝玄辰闔著眼睛，忽然問：“你看著我嘆什麼氣？”

慕明棠沒料到他忽然說話，都被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直勾勾盯著謝玄辰看。連忙坐正了，說：“沒什麼，我就是為以后擔憂。這些太醫雖然住在我們府上，可其實還是皇帝的人，香料給他們未必保險。我們又出不去，這可怎麼辦？”

慕明棠經歷過人冷暖，最是知道人心脆弱，千萬不要去考驗人。慕明棠可以用金銀收買張太醫，讓他悄悄給謝玄辰看病，可是辨認香料這麼大的事，慕明棠就不敢試了。

萬一張太醫起了什麼心思，將這件事告訴皇帝，他們就全盤皆輸了。這可能只是萬中之一的幾率，可是慕明棠和謝玄辰如今，連這萬分之一都不能賭。

“總是有辦法的。”謝玄辰對此倒十分平淡，“馬上就除夕了，他肯定要讓我過新年，至這兩個月，不必擔心任何事。”

慕明棠都被他這種淡定的態度震住了，驚訝問：“真的？”

“真的。”謝玄辰睜開眼睛瞥了一眼，復又閉上眼睛，輕輕笑了一聲，“你不必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可是……”慕明棠現在算是明白皇帝不急太監急是什麼覺了，忍不住坐起來，往謝玄辰的方向挪了挪，“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些香料是什麼嗎？你昨天忽然發病，正好是昨天點燃了香球，而且我前腳發現了香熏球，后腳研香的侍就落水死了。這一切也太巧了。”

謝玄辰雖然閉著眼睛，其實他腦子里的畫面一刻都沒有停息。他怎麼會不想知道，他太想知道香熏球里面的殘料是什麼，有何功效，從何時開始的了。

謝玄辰記得就在這張床上，也是一個黑夜，慕明棠說過或許當年的事另有。那時候他不想聽，也不敢聽。

他不敢讓自己有任何希，最后卻發現一切真的是他干的。索，最開始便抱有最壞的打算，再差，也不會比手刃親友更差了。

但是現在黑暗中燃起一個微弱的火星，他的寢殿里有燒過的香熏球，時間種種和他發病十分吻合。他也忍不住生出一個卑微的企，或許，真的是外縱？

謝玄辰一下午都被這個猜想折磨得心神不寧，鮮淋漓。他不敢抱有希，可是又忍不住盼這是真的。如果真的是外控制，或者發，那就說明他的病是可控的，他也許能夠活下去。

旁人習以為常的明天，對他來說，是無法及的奢。

慕明棠描述的那些生活景象，他覺得很，可是從來不敢在里面放自己。但是現在，謝玄辰生出一個卑微又大膽的奢。

謝玄辰心里越是急，就越要強迫自己沉住氣。他不想給慕明棠虛幻的希，所以他不敢流分毫，絕太久的人，其實是懼怕希的。謝玄辰尤其不敢讓慕明棠失。

謝玄辰寧愿把一切都在心底，或許直到等一切塵埃落定后，謝玄辰才敢以平靜的，再尋常不過的語氣許諾慕明棠未來。

慕明棠說完自己的疑慮后，發現謝玄辰一丁點波都沒有，平靜如初。慕明棠不由懟了謝玄辰一下：“你怎麼還在睡？”

“不然呢？”謝玄辰口氣依然平淡無波，“無論真相如何，今夜總是要睡覺的，那還急什麼。”

慕明棠皺眉，總覺得這是歪理邪說，但是莫名地無法反駁。慕明棠又盯了謝玄辰一會，油然生出一自慚形穢。

看看人家，泰山崩于眼前而不，這才寵辱不驚，這才大將風范。相比之下，實在太急躁了。

然而再怎麼暗示自己穩住，慕明棠也沒法不急。說道：“今天那個仵作說侍是失足落水死的，今夜他們肯定把尸首帶走了，以后我們再找來仵作也沒法驗了。線索眼看就失去一半，這可這麼辦？”

“誰說沒法驗了？”謝玄辰忽然睜開眼睛，說，“哪需要再找仵作，我就足夠了。”

慕明棠忽然發現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期待地湊過來。但是謝玄辰又閉住眼睛，居然不肯說了：“睡覺吧，你想知道我明天再告訴你。睡前聽這些你會嚇得睡不著的。”

“明天？”慕明棠眼睛都瞪大了，“你現在不告訴我我才是睡不著。快說，你發現什麼了？”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聽這些做什麼。”

慕明棠真是恨不得咬他一口，解謎到一半不肯說了，這簡直是存心刁難人。慕明棠急的抓心撓肺，干脆爬過去搖他：“你快說，你不告訴我，我讓你也睡不！”

謝玄辰怎麼會把慕明棠那點力氣放在眼里，他紋不，慕明棠見他沒反應，正待換個姿勢繼續，膝蓋不知道怎麼住擺，竟然猛地朝謝玄辰上栽來。

謝玄辰本能睜開眼睛，那一瞬間眼中銳利，哪里有任何睡意。謝玄辰睜開眼才反應過來不對，這不是在戰場，朝他撲過來的也不是敵人，然而多年習武的已經先行一步做出反，謝玄辰立刻收回手上的力氣，但還是晚了一步，慕明棠胳膊被握住，當時就忍不住痛呼出聲。

外面值夜的丫鬟被驚醒，慌忙跑到隔扇門前敲門：“王妃，怎麼了？”

謝玄辰脾氣不好，殺傷力還大，里面的人只要沒發話，沒人敢直接進去。丫鬟在門口等了許久，才聽到里面傳來謝玄辰的聲音：“沒事，下去吧。”

王妃喊痛，最后卻是王爺說話……丫鬟們也不好再問下去了，道了聲安后就齊齊散去。等外面沒有靜后，慕明棠眼睛包著淚，控訴地看著謝玄辰：“好痛，都青了！”

謝玄辰也非常愧疚，他真的是本能反應，幸好他反應及時，要不然，慕明棠的胳膊可不止烏青。這種事謝玄辰非常擅長，他下床找來了藥，坐在床邊，說：“是我不對。你先把服了，我幫你把淤開。要不然之后還要疼好幾天。”

謝玄辰說完看到慕明棠眼睛慢慢瞪圓，最后臉都紅了。他也反應過來不對，這次被他傷到的不是以前的兄弟，是個滴滴的小姑娘。

這就有點難辦了，謝玄辰自己臉也紅了：“我不是讓你全，只需要出肩膀和胳膊就好了……”

謝玄辰自己也說不下去了，他怎麼就和一個試圖拐騙良家婦的地流氓一樣，還只出肩膀？謝玄辰心非常慌，但是他裝作很鎮定、很經百戰的樣子和慕明棠對視，他本意是傳達自己別無他想只是為化瘀的正直目的，但是不知道怎麼了，越看慕明棠的眼睛，謝玄辰就越慌。

最后，謝玄辰握拳在邊咳嗽了一聲，說：“要不我蒙住眼睛？但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淤開，不然后面幾天會更疼。”

慕明棠嘆了口氣，反倒比謝玄辰更快看得開：“沒事，你是為了給我治傷，我理解的。”

謝玄辰輕輕抬了下眉梢，理解什麼？他什麼也沒說啊，又自己腦補了什麼？

謝玄辰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疑問出來，就聽到慕明棠說：“你先轉過去。”

行吧，謝玄辰不好再說了，乖乖依言背過去。后穿來簌簌的解聲，謝玄辰腦子里只要稍微勾勒后的場景，就覺得熱的要炸。

謝玄辰不住地在心里唾棄自己，他正在自我檢討，就聽到后傳來慕明棠弱弱的聲音：“我好了。”

謝玄辰手指攥，渾已經僵的不樣子。他現在急切需要去外面打一套拳，順便吹兩個時辰冷風，可是事實上，謝玄辰依然一不地坐在床邊，結倏地了一下，啞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