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薇說完后，陪坐的人許久不敢接話。最后，蔣明薇的好友們笑了笑，一接一替地說道：“沒錯，安王對安王妃雖然縱容，但是他倆素昧平生，婚前連面都沒見過，比不上晉王和明薇知知底，深厚。”

“對呢，要我說，嫁人還是像明薇這樣的好。夫婦兩人有，也有共同的高雅好，詩作對不亦樂哉。畢竟娶妻娶齊，若是丈夫不管不顧，只扔下一堆錢財讓花，這像什麼樣子？”

“我也這樣覺得。明薇和丈夫好，把家宅也治理的井井有條，連親朋長輩也夸張明薇。明薇，你有什麼訣，不妨傳授我們些許？”

……

剩下幾個不是建安巷的太太們對視一眼，都挑眉笑笑，不再話了。

這是被踩到了什麼痛腳，居然跳得這樣高？若真是如蔣明薇所說，一點都不在意，為什麼長篇累牘地說了那麼多？

想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別人呢。

那邊唱了會雙簧，蔣明薇的臉慢慢好看了，眾人便得知差不多了。有人耐不住好奇，問道：“晉王妃，聽說你時常往安王府走？”

“沒錯。”蔣明薇應道，其實也沒多經常，遠沒有他們宣稱的那樣頻繁。尤其最近蔣明薇病了，更是理直氣壯地不再去“請安”。然而慕明棠不出門際，外人不知道實際況，還不是由著蔣明薇說？

蔣明薇道：“家不放心二哥的病，讓我們時常去照應著。王爺也是純孝之人，對兄長極為敬重，每日無論多麼忙，總要親自去問疾。”

“晉王和晉王妃實在純良孝敬。”眾人聽著連聲稱贊，蔣明薇面不改，里還要故意謙虛。有一個夫人話音一轉，說道：“晉王妃時常和安王妃見面，不知，安王妃是個什麼樣的人？”

蔣明薇語氣一滯，沒想到話題怎麼轉到這個方向去了。蔣明薇用帕子掩了下，語焉不詳道：“這……這話我不好說，我畢竟是晚輩，不敢妄議嫂夫人。”

“哦，是嗎。”說話的那個夫人低聲喃喃了一句，又道，“說來慚愧，我還沒有見過安王妃呢。過幾日我想在家里設宴，不知，有沒有榮幸請安王妃到場？我和安王妃無親無故，不好貿然拜訪，還請晉王妃代為牽線。有勞晉王妃，臣婦激不盡。”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蔣明薇不好拒絕，只能應下。這個夫人向慕明棠拋去邀約后，沒過多久，其他人也紛紛效仿，請帖如雪片般飛向安王府。

慕明棠實在太出名了，京城眾人想裝不知道都不行。幾次三番一擲千金，不買空一棟樓，早就有人對十分好奇。只是慕明棠深居簡出，很面，越是這樣神，其他人的好奇心越重。

一旦有人開頭，請帖立刻蜂擁而至，有賞花的，有游園的，有上山進香的……名目繁多，應有盡有。

慕明棠端著果盤進屋，發現殿里靜靜的。一直走到西梢間，看見謝玄辰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樹。聽見聲音，他回頭，看到慕明棠怔了一下：“你怎麼還在？”

這話慕明棠沒聽懂，把果盤放在烏木桌上，一邊擺一邊問：“我不在這里，那該在哪兒啊？”

“你今日不是要去大相國寺進香嗎？”

“不去了，大相國寺人太多了，一來一回，一天就折騰沒了。這樣你醒來的時候我肯定回不來，我想了想，還是回絕了。”

大相國寺不只是佛寺，同時那一帶極其繁華，寺外一整條街都是商販，周圍還有許多戲臺、勾欄，十分熱鬧。

外面的眷約慕明棠去相國寺，就是一個可攻可守、分寸拿極好的位置。去上香不必擔心名聲有礙，而且去相國寺，總不能當真上一炷香就走，不了要在寺觀賞一會。若是談投緣，之后就能順理章去外面的酒樓茶肆，大相國寺周圍那樣熱鬧，本不愁打發不了時間。

謝玄辰轉過頭，又看向外面蕭條禿的枝椏：“我的病不礙事，不至于離了人就死。你想出去就出去吧，這幾個月你一直待在府里，時間長了，恐怕要憋出病來。”

“我又不嫌悶。”慕明棠挑了個新橙，慢慢剝開，“我不認識這些子，這些子請我也未必是好意，我才不想當猴子一樣被人圍觀。與其陪們消遣，不如在家里陪你。”

慕明棠一邊剝橙子，一邊走到窗前，說：“外面風大，你仔細被風吹著。先關上窗戶吧。”

謝玄辰依然看著遠方，一不。過了片刻，他似是自嘲，說道：“連風都吹不得。他們用鎖鏈困住我，現在，我又反過來困住你。其實，我本來就是枷鎖的一部分吧。”

“不要這樣說。”慕明棠把剝了一半的橙子放到窗邊的小高幾上，對謝玄辰說，“里面的人不愿意被關住那才錮，如果愿意，那就是自己的生活。我并不覺得悶，也不想出門，看著你我才能安心。”

“你才十五，在你這個年紀，應該去賞花游園，穿著華錦服出一場場詩會宴會，或者去看同齡年郎打馬球。而不是陪著一個病人，被錮在死氣沉沉的府邸里。”

慕明棠瞪圓了眼睛，一直盯著謝玄辰，可是他始終看著窗外，只留下一個冷冰冰的側臉弧度。慕明棠指尖上還有新鮮橙子的味道，去指尖殘留的，說：“你轉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謝玄辰只是閉上了眼睛，不配合之意顯然。慕明棠抓上他的服，說：“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已有夫婿，看別的年打馬球做什麼？”

謝玄辰閉著眼睛，眼前是一片蒼涼的黑暗。慕明棠現在還小，其實只是一個半大孩子，不懂什麼是男之，也不懂什麼是柴米油鹽。現在，包括之前對他說的話，其實都是救命之恩蒙蔽了，以為那是喜歡，其實只是激而已。

生活和憧憬，是不一樣的。現在還小，所以圍著他跑前跑后，可是這本不是健康的。真正正常的，十四五的，應該是沖又。男為了心上人逞能作惡，表現自己，矜持站在遠，不好意思走近，也不舍得走開。

而不是他們這樣畸形的，激、幻想和報恩混雜在一起的。當初他救下慕明棠時生死一線，劫后余生，張、害怕又依賴，自然而然地將這種緒移植在他上。以為這是喜歡，其實本不是。

還年輕，分不清這其中的差別，等真的懂了，一定會到痛苦。他不能給正常夫妻的溫存和陪伴，甚至不能陪著出門，卻要反過來照顧他，為一個無底賠上自己一生。

等真正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時，有了那種不可抑制的沖和向往時，恐怕就能明白他今天的話了。謝玄辰有時候憾慕明棠不懂，又慶幸不懂，他都不敢想象，等日后慕明棠發覺上當被騙了的時候，會如何看他？

一個卑劣的騙婚者，一個仗著子年不知事而占便宜的卑鄙之人。

慕明棠說完之后，見謝玄辰還不，就知道他并沒有被說服。不知道謝玄辰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扶上謝玄辰的手臂，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從我們剛婚開始，你一直在說這樣的話，最開始讓我帶著東西逃走，然后又勸我改嫁，現在，還覺得我應該去外面游園，好結識年輕的男子？你究竟把我當什麼？”

“你現在還小，并不懂。謝玄濟那個孫子雖然不是東西，但他的話并沒有錯。婚姻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不是有激就夠了。你現在小，所以不在乎，等你長大了，以后一定會后悔的。”

“我并不小！”慕明棠聽著都要發了，“你為什麼覺得我不知人間疾苦，不懂得自己在做什麼？我早就明白了，我比你年紀小，并不代表心智也小。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以后要怎麼辦。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不能不相信我的！”

“？”謝玄辰終于肯看向了，邊掛著淡淡的笑，“你知道什麼是嗎？”

“我知道。”慕明棠說完，定定地看進謝玄辰的眼睛，“不懂的，是你。”

謝玄辰本來是以一種大人看小孩胡鬧一樣的心態看，五歲小孩海誓山盟，當事人也信誓旦旦，但是會有人當真嗎？謝玄辰本來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他看到了慕明棠的眼睛，那雙眼明亮又堅定，仿佛說的是再確定不過的事。謝玄辰忽然就慌了。

他覺得慕明棠的話可笑，才多大，才見過多人，去過多地方，哪有資格說他不懂？謝玄辰驟然退后一步，像躲避什麼東西一般，轉就往外走。

“我說的話字字當真。”慕明棠對著謝玄辰的背影，說道，“是你不懂。”

謝玄辰不想聽，他不知道怎麼了，忽然覺得心煩意，躁不安。他原來以為是慕明棠的話擾了他的心緒，可是很快發現，不是。

慕明棠本來也很生氣，拿過一旁的橙子，用力剝皮，結果沾了自己一手水。謝玄辰有脾氣，就沒有嗎？也要甩袖而去，狠狠晾他一會。

他們兩人說話時站在西梢間，謝玄辰往里走，慕明棠就故意去外面。負氣拿著橙子，一邊走一邊掰，覺得新送來的橙子難吃極了，這分明是生的吧。

慕明棠快步走了幾步，快出門時心里嘀咕，謝玄辰應當知錯了吧？他一個人待著到底不安全，他若是態度良好，慕明棠就順勢下臺了。

這樣想著，不經意地回頭看。結果一回頭，慕明棠見謝玄辰站在空地中央，用力捂著頭，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被剝的坑坑洼洼的橙子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慕明棠提起子就往回跑，那一瞬間，恨不得自己生出一對翅膀來：“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