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簡直莫名其妙。

這語氣至于麼, 他干什麼了啊。

這世上有幾個像他這樣的, 自己單著, 還兢兢業業為基友的婚姻幸福心。

于是很窘的, 王路再次和鐘盈大眼瞪大眼，都迷。

鐘盈也不明白。

或者說，這幾天負氣地想, 或許自己單純的可怕, 從來就沒看過他吧。

不止是負氣, 膽怯，還有悶在心里被騙的焦灼，抑著沒去。所以這次，鐘盈甩手折回包間時, 沒人攔。

徹底沒心思收拾自己了, 鐘盈就只安靜坐在那，隨他。

還好有喬夢琬在, 也不會尷尬。

“真是的, ”小喬老師嘆氣：“要是靠這種聚會就能單了, 那我說也單十次八次了。”

又來了。

鐘盈被說的好笑, 要換作之前, 肯定會傲反駁：怎麼沒可能，我和我先生就是這樣認識的呀。

現在嘛，鐘盈嗯了聲表示贊同：“我們就當來蹭飯的好了。”

但，就在陳青安進來的那一秒，小喬老師的蹭飯經歷, 瞬間亮堂了起來。

鐘盈讀出眼中的驚艷，不笑。

多相似的場景。當年自己表面淡定，最后還不是被他的好皮相，溫優雅的舉止吸引，見了一面，不能說被迷住，但也的確念念難忘。

所以被這種人蓄意蠱了，似乎也……不是很丟人？

鐘盈心里忽然鉆出來個很阿Q的想法。

“誒嘿鐘盈，”喬夢琬又湊近，悄聲八卦：“對面那個，你不認識嗎？！”

指的顯然是陳青安。

鐘盈擰起眉，心道，我不僅認識，認識程度還超乎你想象。

“這不是之前那個上過熱搜的醫生嘛？woow，這長相這氣質，的確可以出道了。”

居然這麼快就把陳青安給認出來了？

聽見這話，鐘盈是真驚嘆了：“喬老師，我是該夸你眼力好，還是夸你上網沖浪特認真呢？”

“二者兼而有之，我又不臉盲。”

喬夢琬笑了笑，輕飄飄繼續說著，卻震碎了鐘盈：

“是不是呀，凍檸茶神。”

鐘盈：“！！”

居、居然三次元第一個發現破的，是的頂頭上司？

這也太魔幻了吧。

大庭觀眾之下，鐘盈不想表現的過度，只好默默低頭對著餐盤目瞪口呆。

“誒誒你也不用慌，”喬夢琬輕咳了聲，安道：“其實我第一眼見到你，就那次把學生話題引開的那次，就認出來了。但一直不好說，怕你覺唐突。但現在想想吧，我們倆天朝夕相，我還揣著明白裝糊涂，好像更冒犯。”

鐘盈：“……”

真的覺有被冒犯到。

喬夢琬拍拍肩，講了一段很短的過往。主題大約是世界是個圓，真的很小。

認出鐘盈純屬巧合。

那還是三年前，喬夢琬忙完從帝國理工圖書館出來，一手握著手機在刷，另一邊嘛……余瞥見街邊好多人舉起手機，仰頭在看天空。

好奇心驅使，自然也順著過去。

倫敦的天空總是很。自在卷舒的云，或澄澈或瑰麗的遼遠天幕。但是今天的，是當真格外。

急雨過后，天空半是烏云，半是晴。

一道絢爛的彩虹掛在天邊，弧剛剛好越過教堂尖頂，宛如神跡。

喬夢琬也忍不住拍了兩張圖，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要給誰發過去——給父母吧，二老對這個興趣寡淡得很。

百無聊賴，隨手拖曳著刷新了微博。

結果沒想到，首頁正好刷出來的第一條，把自己嚇了一跳。

這張圖簡直就像是從的客戶端里發出來的，構圖角度畫面什麼的，都幾乎一模一樣。

再一看頭像，還是很喜歡的妝博主。

那位的確是坐標倫敦，以容優質，文字圖片排版干凈，出了名的話不多生的。

喬夢琬頓時來了神，四巡視著附近的中國面容。

是眼尖也是的確巧，鐘盈這時候正好迎面步履匆匆過來，是真的很，但喬夢琬當時也沒打擾。

一是唐突。

二是著耳機，似是在認真聽里面什麼人講話，眉細細彎著，繾綣寧靜，很幸福的樣子。

任誰也不忍打擾。

真人和照片不同，更鮮活明確。

這張臉辨識度絕對夠高，所以幾乎是在教室后排見到鐘盈的第一瞬間，喬夢琬就認出了鐘盈。

喬夢琬用手肘搗了一下，“所以當時，你是和你先生在語音嗎？我記得你笑的很溫很漾。”

“沒有吧。”

鐘盈不信，那時候也早的……還不至于吧。

“怎麼可能？”喬夢琬不配合的拆臺：“你想想，到現在我都還能記得！你就說是不是。”

“……是。”鐘盈輕輕的應。

視線依舊低著，掠過餐盤金的花紋，也掠過對面那個人，隨意搭在餐巾旁修長有力的指節。

心里狠狠搖了一下。

作為相親宴，這頓飯無疑是失敗的。

直到結束，很流水線式的社禮儀“加微信”環節，喬夢琬終于和王路單獨說了第一句話。

“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當代神州大地必備用語。

王院差不多嘆了快一公升氣，但也沒辦法，不能真趕鴨子上架吧。

臨到結束，鐘盈喬夢琬心照不宣，起一齊去了趟盥洗室。

兩位今晚還有二場的人，都想著要補點妝。

“你今晚去哪？”喬夢琬補好，慢悠悠把口紅旋回去，邊問。

鐘盈笑：“還能去哪，迪我是蹦不的，就喝一杯咯。”

從煩工作中后必須要去造作一把，幾乎了社畜共識，鐘盈也不例外。可惜的是，今晚這配置低了些，過于純良。

鐘盈自然不甘心。

從包底翻出支艷掛，車厘子深酒紅的膏，對鏡涂上。

“親的，你這樣出街……”

喬夢琬看仔細涂著，最后還是忍不住問：“你老公真不會很有危機嗎？”

前一秒，這人還潛心學安靜淡然，仿佛忽然就……妖里妖調起來了。

鐘盈眉眼生的致，即使沒什麼妝容，依然襯得起這。而且妙就妙在那副金細邊的眼鏡也不取下，這種被抑的嬈，帶的可怕。

“那你去問他呀。”大功告，沖喬夢琬淡淡的笑，語焉不詳。

有幾分最難消人恩的糊涂，喬老師沒聽清這話，只是拉著穿過長廊，往酒店大堂走，半路到轉出來的陳青安都懶得招呼。

可陳青安迎面堵在那：“……要去哪。”

從喬夢琬的角度看，他和鐘盈的距離太近了些，這就不應是孤男寡該有的。而且，而且……

分明看見，他的視線落在鐘盈飽滿的上，至兩秒，方才暗暗偏過去。

這是個暗示，占有很強的作。

長得帥也不能輕薄啊！

人家是名花有主的，喬夢琬不由微惱，拉著鐘盈往后退了步。

可下一秒，小喬老師就差尖出聲了。

這人手一低，直勾勾牽住了鐘盈，低嘆息：“不管去哪，我送你去。這總可以了吧。”

“你看，喬老師都要笑話我們了。”

仿佛見鐘盈沒有很掙扎，他心思稍定，這才注意到這個空間里還有這個大活人在，斯文笑了笑：“喬老師，久仰。承蒙你關照鐘盈。”

“你、你你們？”喬夢琬震驚。

陳青安還是笑，字正腔圓道：“我是鐘盈的丈夫。”

鐘盈不吭聲，但也不反駁。

喬夢琬：“！！”

居然你們倆是一對！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嚇人者，人恒嚇之。

去酒吧的路上，是這一周不見過后，鐘盈和陳青安首次獨。

“現在什麼都不要和我說，也沒要解釋，好嘛。”

鐘盈目視前方，連偏過去看他一眼都不肯，輕淡的說：“你的話，你即使說，我現在一句也都不信。”

陳青安沉默，再沉默，終是應了聲好。

撇下去找車位的陳青安，也沒問他要不要來，鐘盈進酒吧時，姚雪風和許逢已經在了。

卡座里還多了個人……梁致。

有點無奈，眼神飄過去問基友們，結果一個聳肩，一個搖手。

“你別激，”梁致站起，似是明白如今自己在鐘盈心中的信用等級，他苦著臉，拼命圓：“……我就真和你喝一杯就走，真的！”

鐘盈板著臉噢了聲：“說理由，不然我不和你喝。”

“理由啊，”梁致努了努角：“謝謝你。”

那天雖然和陳青安鬧的昏天黑地，最后，鐘盈還是給梁致發了條短信。

當然不是敘舊。只是把知道的真相，告訴了梁致。

這之中的確有不太風霽月的橋段——但從沒有腳踩過兩只船，陳青安更不是什麼第三者，他們都沒犯過道德的.忌。

“不用，小事一樁。”

鐘盈低頭笑了笑，無所謂：“有這麼重要嗎？”

“有這麼重要。”梁致點點頭，緩慢認真淡淡自嘲道。

他的人生在十九歲那年徹底割裂兩段，如今灰暗蒙塵的人生里，他所擁有最珍惜的不過是那段關于青春歲月的好回憶。

只敢在夜里，在被子里懷想。

告訴他，也是全了他。

讓他不至于歇斯底里，被害妄想癥似的忍不住去打擾別人的生活，就為了去證明自己那段回憶的真實。

曾經是真的，那就夠了。

梁致注視著，這是他決意此生最后一次見，看到眼睛酸疼，他終于舉起酒杯，笑容放大：“來吧，老同學們，敬往日。”

鐘盈搶在姚雪風許逢之前，和他了杯，仰頭一飲而盡。

整杯微辣冰涼的酒在舌尖瞬間綻開，數九寒冬里還是沖的，他們仨都皺起眉嘶聲，只有鐘盈一個人冷淡安靜。

梁致低眉：“最后說句你不聽的，我也不得不承認，你那位先生真是絕頂聰明。”

鐘盈沒好氣：“不聽就別說。梁致，喝完這杯你可以上路了。”

……可以上路了？

姚雪風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

梁致很無語：“鐘盈，有件事你有自己沒有想過？假如是你，喜歡上一個高冷斂，飄忽不定格極其難搞的男神，你怎麼追？”

“我不會追人，這問題不立。”鐘盈冷淡的一抬下。

“我是說假如，假如！算了，我和你說不通，咱倆真不是一個星球的人。”

梁致氣道：“我問你答。你會跑上去表白告訴他，你喜歡他嗎？”

“不會。”

“一開始，你會反而假裝自己對他沒興趣，就只當一般朋友關系嗎？”

這主意不錯，鐘盈點頭：“……也許會。”

“OK再假如，你第一次見他并不很妙，反正他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想創造出一個更好更完的初見場景？”

良久沉寂。

鐘盈咬著，默然不語。

會的。

如果那個人是陳青安，真會的。

別說鐘盈，就連姚雪風和許逢都被梁致劈頭蓋臉，一通給問懵了。

這些年提起他，總是負面消息。

他們都忘記了，梁致也曾是IB班最聰明傲氣的年。

“我做錯了事，當然也收獲了教訓。”

梁致微笑著，做出結案陳詞：“所以鐘盈，你看連你自己也是，這世上哪有真正的翩翩君子？是人就有恨嗔癡，有違背自己世原則，拼了命也想得到的東西。”

“只要——”

梁致說著重新站起，對著三人晃了晃手機，繼續笑道：“只要能把它限定在道德法律界限，就已經很好啦。”

說完這句，他連句“再見”之類道別的話都不肯說，笑著抬步，轉就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