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言語簡單，但卻句句點到要害，林姨娘一臉不甘，悽聲道：“那四姑娘怎麼辦？難不眼見著姐姐妹妹都飛上枝頭，只一個掉在泥裡？”

海氏失聲而笑，輕掩口道：“姨娘說的什麼話？四姑娘頭上有老太太老爺太太，下有兄弟嫂子，怎麼會掉在泥裡？且姻緣天註定，別人的緣是別人前世修來的，眼紅不得。”

林姨娘被堵在嚨裡，臉上不再復那楚楚之，一雙目出兇，啞聲道：“大好大的口氣，便是不疼在你上，不是你嫁娶那些個窮秀才舉人的？”

海氏微微嘆口氣：“如今朝堂上哪位大員不是秀才舉人來的？有誰一開始便是閣老首輔的？便是老爺，也是考了科舉，兩榜進士，然後克勤盡勉，積累資歷，造福地方百姓，漸國之棟樑。姨娘何必瞧不起秀才舉人的？”

這馬屁拍的盛紘很舒服，忍不住想若自己當時只是個秀才舉人，那林姨娘——

林姨娘被一句剎住，惡狠狠的瞪著海氏，眼見盛紘面不滿，銳利的目掃過來，心思轉的極快，立刻轉了口徑，放下段，語賠罪起來：“大說的是，都是妾不明事理，妾與太太賠罪了，回頭四姑娘也會與六姑娘賠罪的，老爺若覺得不，便打上幾板子，四姑娘記記疼吧，總不好足，，也得備著出閣了。”

言語懇切，一副認錯的樣子。

海氏心裡冷笑，心想著，你想這般過去算了？於是便肅了容，恭敬的朝盛紘福了福，正道：“爹爹，有句話本不當兒媳說的，可今日之事，事雖小，卻是禍延家族之事，雖輕，卻會禍後世子孫。”

盛紘對兒媳婦頗爲滿意，溫言道：“你說。”

海氏站直了子，依舊垂首，恭敬道：“四姑娘今日會如此狂暴無理，便是有可原，也理不能恕，四姑娘大了，在家裡還能留幾天，若這般嫁出去，將來在婆家也不好，三弟更是荒唐，宅眷有口角，他一個男子竟去手其間，哎——不過也是，到底是林姨娘養的，總不好瞧著姨娘妹子吃虧罷，可這總是不妥；還有，院裡的丫頭婆子最最可恨，不論如何，太太總是宅之主，不論對錯，豈有們手阻擾太太的份兒？若是再鬆些，把事兒傳到外頭去，豈非誤了爹爹的清譽？”

盛紘心頭一震，海氏再添一句當頭棒，低聲道：“爹爹，永昌侯府未必非得與我府結親的，若四妹妹再鬧，怕是連六妹妹也攪黃了；還有最要的——您也知道，新皇登基，最忌的就是這嫡庶不分呀！”

盛紘頓時額頭滴下幾滴汗來，他想起來這幾個月裡被摘爵奪位的權貴，幾位連連壁的閣老和大員，手心竟也溼了。

王氏總算看出門道來了，拿帕子捂著臉，輕輕哭道：“老太太走前，一再託我好好照看六丫頭，說老實厚道人欺負了也不知道說的，如今明蘭就要啓程去了，若臉上的傷不退，老太太瞧見了，換定怎麼傷心呢？”

於哭只一道並不嫺，只乾嚎了幾聲就哭不下去了，遂暗歎，果然業有專攻。

今日，衆人紛紛雲說，說到這裡後，盛紘心裡已一片清明，家裡一切的禍源都在一，他思慮極快，沉片刻，便最後宣判道：“墨蘭欺凌妹妹，口出惡言，毫無端方嫺之德，從今日起，足於院中，好生抄寫《戒》，修生養，不許出來。”

墨蘭一開始還以爲要打板子，心頭一輕，林姨娘卻心裡驚慌，既不打板子，那就還有更重的懲罰，且沒有說明足時間，那豈非一直關下去了嗎？

盛紘轉頭與王氏道：“墨蘭已及笄，上會我與你說的那位舉人文炎敬，我瞧著極好，過幾日你便請文老太太國府一敘，問問生辰忌諱，若一切都好，待出了國喪，便把事兒辦了吧。”

墨蘭和林姨娘大驚失，立刻尖著哀求盛紘，盛紘橫眼瞪去，厲聲罵道：“我意已決，你們不用贅言！再多說一句，我便沒你這個兒！”

墨蘭委頓在當地，林姨娘不敢置信的看著盛紘，王氏低頭暗喜。

盛紘威嚴的目掃視一遍衆人，又道：“林氏管教不嚴，從今日起足，直到四姑娘出閣，若這之前，你再與墨丫頭見面，我一張切結書，立刻將你趕出府去！從今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你也不可與楓哥兒見面！你這般無誕人，好好的孩子也你教唆壞了！沒得拖累了他們！”盛紘說的聲俱厲，林姨娘掩面而哭，本想拉扯盛紘的袍服，盛紘厭惡的一腳踢開的手，理也不理，林姨娘只覺得萬念俱灰，這次真的放聲痛哭起來。

盛紘也覺得十分疲憊，站起來，緩緩走到林姨娘母邊，看著墨蘭，緩聲道：“你自小便我寵，我教你詩詞歌賦，沒想到你卻滿口的污言穢語，教你讀書寫字，是想你懂事理明是非，沒想到你竟如此蠻橫無理，輒埋怨在心，欺負弟妹——爲父的，對你十分失”盛紘厭惡的看著墨蘭，冷淡中著不贊，墨蘭心頭如墜冰窖般，幾乎背過氣去。

然後他又對林姨娘輕聲道：“老太太說的是，一切緣由一個-貪-字，若不是我寵太甚，你們母也不會有如此妄念”說完，也不理林姨娘拉扯苦求，徑直朝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看王氏婆媳，一字一句道：“你們還是清理下丫鬟婆子，該發賣的發賣，該打罰的打罰，宅總當安寧纔是。”

王氏這次真的大喜過，劉昆家的連忙又擰了胳膊一把，王氏艱難的低下頭，拼命屏住笑容，海氏卻依舊神不變，還寬道：“爹爹別往心裡去，不是兒媳自誇，整個京城裡頭的，有幾戶人家有咱家這麼太平安寧。不過一些小瑕疵，幾天便好了。”

盛紘心裡略略安些，轉頭便去了

——

丹橘和綠枝回來，結案了，證據也可以不用留了，丹橘趕尋藥膏給明蘭，綠枝口齒伶俐，叉著腰利索的把適才形講了一遍。

“大真是了得，平日裡見斯文和氣，誰知道說起話來這般厲害，一句句的，都中了林姨娘要害，回都回不出話來！”綠枝一臉偶像崇拜，“這下咱們可消停了，四姑娘不敢再來鬧了，老爺定也厭惡了，我聽說那文舉人家裡可窮呢。”

明蘭靜靜聽著，搖搖頭：“爹爹是怕四姐姐再做出錯事來，這是爲了好，只要能捱過去，若以後四姐夫得力，仕途順遂，四姐姐依舊能過上好日子。”

綠枝搖搖頭，開始烏：“天下舉子何其多，三年一考，再是進士，再是仕，有幾個能拼出頭的？別回頭還要老爺和大爺幫襯著纔好。”是外頭買來的，原先村裡，也見過落魄的秀才舉子，或是做了幾任兒，因不會經營結，被免了回鄉的，好些的還能置些產業做士紳，差些的還得另尋門路餬口。

明蘭海氏不同意，基本上，盛紘的眼還是不錯的，看袁文紹，看海氏，甚至看時局，都不離十，能他看上的後生怎麼也不會差的；只不過——墨蘭過次一等的清貧日子，那直如要了的命！好罷，這算懲罰了。

丹橘輕輕的著明蘭青腫裝痛的肘部，擡頭笑道：“無論如何——林姨娘是慘了，以後就看三爺有沒有出息了，若沒有，便沒了指了。”

這次明蘭同意了，想起長楓怯懦的樣子，忍不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