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游戲公司, 李苒先在離公司幾百米遠的地方停下, 前后左右環視了一眼。

“你先下。”

賀南方：“嗯？”

李苒：“你從我車里出來, 如果傳到公司去，不知道要生出多緋聞。”

緋聞這個詞聽起來新鮮又刺激，賀南方興趣地問：“你們公司人不知道咱倆關系？”他一邊說, 一邊將“咱倆”兩個字咬的特別重。

明明清清白白，卻被他弄出幾分藏著掖著的覺來。

李苒一臉正氣：“咱倆什麼關系？”

語氣拉長，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措辭：“單純的……”

賀南方臉頰稍稍靠過來，眉宇間滿是認真, 一不，靜靜地聽著下面的話。

李苒會心，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這是又在套話？

順勢改口：“單純的人關系。”

賀南方屏氣凝神這麼會兒, 突然聽到這麼個詞語搭配，驀地笑起來：“人關系我承認, 至于單純不單純——”

“可就不好說。”

李苒將他那張湊得無比近, 且無比英俊的臉推開：“想什麼呢, 給我下車去。”

天化日，朗朗乾坤。

車水馬龍, 人來人往。

賀老板被趕下車，一個人站在大馬路上, 后不遠不近跟著的黑邁赫靠近。

緩緩停下后，馬路上人影消失不見。

李苒將車停在公司所在辦公樓的地下車庫，乘著負二樓的電梯上去。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來這麼遲除了提車，還因為今天有個會。

在簽《伏魔傳》這個游戲之后，李苒也聽說過這個游戲項目部存在一些問題，譬如游戲一開始立項預算投兩個億，據當時的預測，不超過兩年即可回本。

可這個游戲從第一次公測發行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年，兩個億掙沒掙著不知道，但前期的兩個億是連個水花都不見。

這也是李苒搞不懂的地方，按道理這絕對是個只賠不掙的買賣，賀南方為什麼會突然往里面投錢。

不覺得賀南方會是一個容易被私人左右的格。

他骨子是個愿意做無本萬利的生意的商人，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大的坑，往里面跳。

《伏魔傳》游戲項目部，十八樓的會議室，此刻卻吵得天翻地覆。

隔著很遠，便聽到會議室里面傳來聲如洪鐘的咆哮。

“我不同意，這個項目眼看著一點錢不掙，你還讓我們東繼續投資進去。”

“鄭玄廊，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是想把我們套牢，自己好翻吧。”

李苒站在門外，停住腳步。

側了側，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坐在黑沙發中央的鄭玄廊，他穿著一黑的襯，雙手叉，十指相合，撐著額頭。

里面似乎沒靜，半晌才聽到有人說話：“楊總，我能夠有什麼主意？”

李苒看到沙發上的人站了起來，倒不是想聽，只是這個時候貿然進去，似乎不是時候。

“當初我搞這個項目，你們幾位……”他看著會議桌上的幾個人，冷笑，“楊總，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

“你們可都是求著上門來投資這個項目。”

鄭玄廊靠著深木的桌面，手指敲點著：“怎麼，現在項目不景氣，各位是來找我算賬了？”

為首的楊總，包括會議椅上坐著的幾個人，面面相覷，沒再說話。

鄭玄廊重新倒回沙發上，聲音似乎帶著懨意：“今天這會議會有新投資人，你們放心好了。”

楊總不信：“現在這游戲項目擱置這樣，誰還會來投資？”

李苒腦子里回他們這幾句話，輕輕地往后退了兩步，回到辦公室。

今天剛職第一天，他們部門跟設計部門共用一個辦公室，李苒沒來時這一整個部門是由原先設計部門的人管理。

現在李苒空降過來，為兩個部門共同的藝總監。

進來時，辦公室里鬧哄哄，三十多人的大廳像是學生教室似的，大家三五群地圍在一圈，李苒掃了一眼。

在逛淘寶。

輕咳了一聲，所有人立刻作鳥散。

打了聲招呼之后，便回到辦公室，給賀南方打電話。

靠在辦公桌上上，一邊喝著茶，一邊看外面大廳里的靜，人浮于事的很多，這麼大個部門，真正干事兒的沒幾個。

了眼里的不悅，看來真的撿了一個爛攤子。

電話接通，賀南方那頭也剛剛進電梯：“嗯？”

李苒三兩句將會議室里的對話告訴了他：“你真的要投資這個游戲？”

賀南方嗯了一聲，“是，我過會兒要去見鄭玄廊。”

“其余事你不用擔心。”

李苒掛了電話，心里猜測到賀南方應該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便把這件事作罷。

穿上一雙舒服些的鞋，去休息室倒些咖啡。

還沒進休息室，只聽里面傳來一陣有一陣的笑聲，低頭看了眼時間，離下班還有一個半小時。

敢辦公室不夠聊的，都到這兒來開茶話會了。

“沒錯，就是那個李苒。”

“沒想到真的是，當初跟賀家那位的事可是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什麼，你們居然不知道？天哪，那事在三年前可是大新聞呢！”

“你們別看藝總監現在人模人樣，雷厲風行的，當初纏著賀家那位的段數，你們可真都沒見過。在賀家住了八年，整整八年呀！”

“到頭來還不是被賀家趕出家門了。”

“死乞白賴地讓賀南方跟訂婚，結果又被賀家當眾拒婚，在N市沒臉待下去這才出國讀書的，后來又在什麼法國進修，誰知道有幾斤幾兩本事。”

這句話聽的李苒直接氣笑了，這些人連說故事都不會說，還加上了個黑白不分，是非顛倒的濾鏡。

一直以來，只想純碎的畫畫，并不擅長理這些復雜的人際關系，實在想想就頭痛。

可是又沒辦法，被被人詆毀如果連站出來的勇氣都沒有，那這麼多年真是白長進了。

輕輕地晃著咖啡杯，出現在休息室門口。

有人看到立刻住了，但有的人卻后知后覺，津津樂道的很。

端著咖啡杯站在門口，“這麼喜歡聊八卦？”

“不如這樣吧，游戲宣發部門最近一直在做外場，聽說人手不夠，不如你們借調過去如何？”

為了提高知名度，最近《伏魔傳》正在全國開巡回游戲展演，人手湊的很。

這一句話，把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們全都嚇傻了。

宣傳部門那麼苦，誰想去。

李苒不不慢：“留在設計部太浪費你們的口才，八婆就應該在正確的崗位上，這里就留給有才華的人。”

就這樣新上任三把火，李苒轟轟烈烈地點起了第一把，發配了六個人去宣發組織部門那里。

總之，設計部門這邊的人都知道，新來的藝總監，不好惹。

十點，準時上樓開會。

去的比較早，會議室里還沒幾個人。的位置是外圍，并不屬于會議的核心區域。

十點過十分，東還有投資人陸續進來。

賀南方是最后一個到的，他后跟著兩個助理，一個孔樊東，一個王穩。

他們見到李苒時，微微點了點頭。

李苒雖是藝總監，但并不屬于公司高管，所以今天出現在這個場合有些奇怪，自己也是很納悶。

直到宣讀東決議時，才明白為什麼。

“《伏魔傳》人線故事線全部終止，不再延。”

李苒抬頭看賀南方，只見他眼神冷靜，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

會后，賀南方被人團團圍住，賀家的資本在N市數一數二，只要賀南方愿意多投錢，項目再盤活也沒問題。

李苒想找他問清楚這件事都沒機會，站在一旁等了會兒。

賀南方卻被眾人簇擁著上樓去，李苒在后面跟了兩步，聽到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聲。

點開短信：中午十二點，樓上空中花園餐廳。

心里松了口氣，只要能見到人行。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十二點，李苒去樓上的餐廳找他。

空中花園餐廳跟它名字一樣，這座餐廳仿佛是建在云端，寬闊的落地窗前，可俯瞰N市所有景。

王穩已經早早地站在外面等，見到李苒時，他笑著上前：“先生已經在里面了。”

李苒點了點頭。

進來時，賀南方正在低頭研究菜單，旁邊的侍應生不停地跟他說話，好似在推薦什麼菜品。

李苒沒什麼胃口，任誰也不會有胃口。

剛上班第一天，東會決議卻要把《伏魔傳》的項目給停了。

那簽來公司是做什麼？當吉祥？的團隊怎麼辦，剛上崗就失業？

“ 我點了一些，你想吃什麼？”

跟李苒滿臉的焦慮比起來，賀南方可以說是不不慢了。

李苒直奔主題：“為什麼要把我們做的項目停了？”

賀南方給倒了水，安的聲音：“我說——不是我停的，你信嗎？”

李苒立即點點頭。

賀南方說不是，是相信的，。

為找不出他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賀南方笑了笑，也不知是因為李苒的信任毫沒有猶豫，還是今天這個項目談的比較功。

“停下《伏魔傳》這個項目，三個月前我跟鄭玄廊已經商量過，只不過當時他沒同意。”

“三個月前？我還沒有職。”

“沒錯，《伏魔傳》是鄭玄廊三年的心，即使我認為不掙錢，也不是說停就能停的。既然如此——”

“我便很坦誠地告訴他，項目不停，我不會再投資。”

“那你后來怎麼又……”

“兩個月前，鄭玄廊找到我，他急需我的這筆投資，答應將《伏魔傳》項目停下，用原來的游戲服務開發新的游戲。”

也是，《伏魔傳》當初游戲服務做的可是全球標準，擁有容納幾億人的擴容準備期。

李苒想了想：“兩個月前是我簽約《伏魔傳》的時候。”

賀南方：“下面你都知道了，因為你在《伏魔傳》項目組，所以鄭玄廊賭我一定會不會停掉這個項目。”

李苒咬牙：“所以我們倆是被鄭玄廊擺了一道？”

賀南方倒是沒李苒這麼生氣，他甚至還有空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來：“也不全是，我也沒曾想過你會來《伏魔傳》，結果我還了你的投資人。”

他蠱著聲音問：“工作和我分割不開，這樣我是不是和你工的作同等重要？”

李苒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在開這種玩笑：“不要鬧。”

“很嚴肅的事。”

怕這個項目真的停掉，略有擔憂地問：“那你怎麼想的？”

“要把項目停掉嗎？”

賀南方：“鄭玄廊篤定我不會停掉，所以——”

李苒張地等著他下面的話。

“如你所愿，會留下來。”

李苒其實一點都不意外賀南方會做這決定。

早就發現，賀南方他對這些錢、事業的野心沒有早年那麼強。就像今天這件事，他完全可以為了利益考慮，將項目停掉。

但是他停掉項目掙的那些錢嗎？他并不缺，但是他缺李苒對他的改觀。

就像現在這樣，李苒明知道賀南方為了，做這個決定損失有多大，本不符合他商人唯利是圖的本質，應當拒絕。

但一想到團隊十幾個人靠著這個項目養活，也很想做好這個游戲，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

賀南方似乎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點了許多東西給李苒。

“別想那麼多，這完全是我的私心。”

“就像你以前喜歡我那樣，只讓我對你好就行，別的跟你沒關系。”

沒關系是不可能沒關系的，譬如現在。

李苒的心，就不控制地偏離了軌跡，朝著一個陌生又悉的地方發展。

陌生是因為，已經兩年不曾為賀南方過心。

悉是因為，這種心跳加速的覺，是很久以前刻骨銘心也忘不掉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