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晚飯沒吃飽。
沈初禾的眼神太過清亮,和他七分像,盯著他看的時候充滿了求知,連沈家父母也一直看著他,這還是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從未發生過的。
但不得不承認,是他做賊心虛了。
當他的手向那印跡時,總無法避免地想到昨晚發生的場景,許知恩的影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晚上沒回自己家,就在沈家住,隔壁就是沈初禾。
臨睡時,沈初禾敲響他的門,遞過來一杯牛和他道歉,“哥哥,不好意思啊。”
“沒事。”陸征客氣又疏離地說。
嚴格來說,這算是他和沈初禾見的第六面,兩人攏共說過的話都不超過一百句,其中還包含了敷衍的“嗯”和無奈的“好”。
不過沈初禾跟他的格有些像,都算是比較外向的,第一次見他就忽閃著眼睛問他:“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哥哥?”
帶著逗趣的分在。
只是后來他去當兵,兩年沒回來,再見沈初禾時,也多了些拘謹。
兩人此刻相對無言,陸征也沒關門,他不擅長和這種比自己年紀小的孩兒打道,以前在陸家,家里就他一個,連堂兄堂姐都是比他大許多的,沒什麼經驗。
“哥哥。”沈初禾問:“你是不是談了?”
陸征:“……”
算……嗎?
大抵是不算。
所以他保持沉默。
“就嘛。”沈初禾對他的反應不滿,嘟囔著說:“這麼小氣。”
“開學測評考試績怎麼樣?”陸征忽然反問。
沈初禾:“……”
突然耷拉著臉,“哥哥,我有題不會。”
陸征功轉移了話題,捧著牛喝了口,帶著幾分得意神,“拿過來吧。”
“好耶。”沈初禾嘆了口氣,“以前哥在的時候就問我績,沒想到換了個哥,還要問,人生好難呀。”
陸征盯著背影出神,幾秒后進了房間。
他上大學后績一般,但上高中時,陸父為了讓他上經貿大學,請了十幾個家教番給他補習,所以他高中績還不錯。
沈初禾對學習的喜歡和他差不多,就是平平淡淡。
這會兒拿過來的題都不算難,但沒講幾道沈初禾就開始犯困,枕著胳膊開始在桌上打盹,陸征便停下讓回房間睡覺,結果迷迷糊糊間說:“哥,冰激凌。”
陸征:“……”
最后沈初禾犯著困回了房間,陸征又例行做了一百個卷腹去沖了個澡才睡。
只是夢里出現了許知恩,翌日一早醒來的時候,他坐在床上深呼吸,閉著眼嘆了口氣,僵。
怎麼還想來第二次呢。
許知恩沒回別墅,但沒其他住,只能在喬依家先住下。
當晚就下載了三個看房的APP,又問喬依該如何選地段,怎麼和中介通,以及租房時要注意什麼,喬依一臉懵,“寶貝,你覺得我會懂嗎?”
“你們剛畢業的時候不就來北城租房了嗎?”許知恩說:“肯定比我有經驗啊。”
喬依:“……租房的人是楊與舟。”
“這有區別?”
喬依沉默了幾秒,“我畢業的時候,楊與舟都攢下首付了。”
許知恩:“……”
Odk,男朋友有錢了不起。
“話說你要不要就租我們家附近?”喬依問:“這樣我們以后一起吃飯方便。”
許知恩:“你給我做?”
喬依翻了個白眼,一雙大長大喇喇地搭在上,理直氣壯地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許知恩:“……”
“你給我做。”喬依微笑,“我也嘗嘗這為做羹湯的廚藝。”
許知恩:“……”
“喬依。”許知恩的手在上拍了下,也微笑道:“你怎麼去了趟國外,中國話都不會說了呢?”
喬依:“……”
“好了。”喬依喊停,“就此打住,誰也別怪氣誰。”
許知恩輕哼,“早這樣不就得了,這事兒翻篇了行嗎?”
“我知道啊。”喬依嘆了口氣,“但我一想到,我都只吃過你煮的面,傅狗卻吃過你做的滿漢全席,我覺我被忽略了,你不我了。”
許知恩:“……有機會給你做。”
喬依盯著看,許久后幽幽道:“說認真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哈,就有一天,傅狗被人下降頭了,就是忽然覺自己超你,沒你活不下去那種,在某個大雨滂沱的夜里到你家樓下,跪在那兒求你原諒,讓你回到他邊,你會再回去嗎?”
許知恩扭過頭,和四目相對,手探向額頭。
喬依翻白眼:“我沒發燒,我就是在探討一個極端的、不太可能發生但又有那麼一點點點可能發生的事件。”
“那就等它發生了再說。”許知恩低下頭繼續看房,聲音平淡,“你說的那種事不可能發生。”
傅景深那人多驕傲啊,怎麼可能來求回去?
他邊人來人往,而只是微不足道的那個。
“你跟在他邊這麼多年。”喬依說:“怎麼說都對你有些依賴吧,萬一到時候真發現他的人是你,那你怎麼辦?”
許知恩沒搭理,繼續沉默。
手指雖然在屏幕上來回劃拉,但一個字都進不了腦海。
“你回答我唄。”喬依的胳膊,“你是不是還沒死心?”
許知恩摁著額頭嘆了口氣,也懶得再裝樣子,倚在沙發上閉著眼疲憊地說:“你知道嗎?我18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個太,我長得漂亮,格也好,追我的男孩子那麼多,我覺得自己可以照亮全世界,但我遇到傅景深以后,我開始覺得我是月亮,就只有借著別人的才是我自己,到了現在,我覺得我只是銀河里最微不足道的那顆星星,有時候天下雨,我連都沒有。”
“我那時覺得火是可以融化冰的,后來我發現他是石頭。”許知恩的聲音愈發清冷,“所以我在想,我為什麼要用我的下半輩子去賭一個奇跡呢?那時我年輕,我可以肆無忌憚追逐我想要的東西,他不我,我去他,他不愿意走,我一步一步走過去,我把我這麼多年到的和溫暖全部給他。但我現在不年輕了,我要的是一份可以得到回應的,是我給他買件西裝,他會回饋我一件子的,而不是我費盡心思給他買了東西,他反過來問我是缺錢了嗎?”
喬依聽著都紅了眼,別過臉低聲嘟囔,“你真的傻啊。”
許知恩苦笑,“是天真吧。那時候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現在發現無能為力,所以就選擇另一種方式去生活。你問我死心了嗎?我該怎麼回答你呢?我有一個小本子,上邊是我畫的表格,我當初告訴自己,傅景深做一件讓我失的事,我就在表格上給他扣分,直到扣在60分以下,我就離開他。但這一年來,他的分數一直在61,沒有過,是他沒做讓我失的事嗎?不是的,我只是在猶豫。猶豫近一年了,這次就……下定決心往前走。”
“是啊。”喬依拍肩膀,嗔怪道:“別再為這種不值得的人犯傻,往前走,有更好的。”
“我不奢求找更好的。”許知恩說:“我想找我的。”
就是那種可以在秋天給買茶,冬天給買熱地瓜的男孩兒,而不是像現在,把本該溫暖的煙火人間過得沒有一生活氣息。
“我別人這麼多年。”許知恩溫聲道:“以后就找個我的吧,這樣我也會多他一點,得不到回應還無法宣之于口的,真的不啊。”
也想有天跟人一起坐天的時候,在空中和他說:“我你”。
也想跟人一起去路邊的小攤,兩人分食一盒章魚小丸子或者一碗面。
還想在無數個臨近出差的日子里和人說:“我要出差,我會想你的,我們要記得打電話,還要視頻。”
想撒,想做溫的孩兒,想和被同時發生。
而所有這些想做的事,都不會發生在傅景深上,甚至不敢和傅景深說一句“我你”,怕他讓離開。
像傅景深那種人啊,怎麼會讓他的人留在他邊呢,多不好打發。
許知恩知道,所以從未說過那幾個字。
跟喬依談起這話題來,多也是有些沉重,所以最后許知恩拍了拍腦袋,“行了,別多想,生活是要往前走的,我往前走,你別擔心。”
喬依瞪,起往廚房走,口是心非地說:“我才不擔心你這個萬人迷呢,阿姨把你生這麼漂亮就是讓你去普度眾生的。遠離渣男,開始做法。”
許知恩躺沙發上笑,“瘋了嗎?”
喬依傲地來了句,“嗯哼。”
不過之后倒是和喬依一起在app上看了幾比較好的房源,喬依看得累了便直接給楊與舟打電話,問他那里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楊與舟說們來遲了,他家親戚的房子前段時間剛租給他一個朋友,不然可以留給許知恩,但他還是應下說幫許知恩找。
許知恩同時還約了中介第二天去看房子。
租房是件很麻煩的事,尤其許知恩以前的居住環境太好,這會兒看了幾個房子,都有心理落差。
跑了好幾個地方只有一個還不錯,但房租要7000。
倒是可以出得起,但覺得略貴。
現在的存款和工作收倒是能應對昂貴的房租,但還想攢一些錢,到時候回青宜買房。
但在跑了一天后,無奈還是定下了那個昂貴的房子。
無他,跟一樣挑剔的小草莓也需要一個好的環境。
定下房子后簽合同付租金,許知恩賬戶上的錢飛速減。
喬依見狀問,“你這些年沒攢錢啊?”
“我才工作多久。”許知恩撇撇,“去外地做個壁畫,可能就五六萬,要做半個月,我哪有那麼多錢。”
“那足夠了。”喬依說:“你現在不是已經有起了嗎?你們工作室能拿得出手的壁繪師也就你一個?你可是頂梁柱啊。”
“差不多吧,但總要防患于未然嘛。”
許知恩目前的工作還不錯,在工作室里屬于一等的壁繪師,接一個單子的價格在3-10w,有時運氣好,一個月能掙到10w,但就是不穩定。
偶爾有單,偶爾兩個月都開不了一單。
目前壁繪也屬于一個冷門行業,就一些公司、工作室或者是有錢人家裝修時為了提高格會找壁繪師來畫,尋常人家很有人花這麼多錢去裝飾一面墻。
許知恩的東西都在別墅,沒去收拾,就讓喬依陪著去買了些家居用品,直接住進了新房子里,不過全部忙碌完也都三天后了。
在搬新家這天,楊與舟和喬依都來家吃了飯,喬依還揶揄,說終于吃到了廚娘做得大餐,味道真好,收獲了許知恩的白眼。
不過這幾天喬依和楊與舟確實幫了的大忙。
等把兩人送到樓下,才拖著疲累的回家,癱坐在沙發上的那一刻,覺自己獲得了重生。
有了自己的空間,有了自己的時間,不再去想要如何努力去討好另一個人。
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以后一個人的生活更有意義。
想到這兒,都笑出了聲。
在一段備折磨的關系里呆久了,忽然恢復單不知有多爽。
忽然,手機微震,懶洋洋地拿起來,是傅景深發來的微信。
他在晚上七點多就發了一條:【周姨說你三天沒回家,怎麼回事?出差?】
之后便是現在,臨近11點,他發了條語音來,聲音懶散,“當真要走?”
許知恩挲著手機屏幕沒回,幾秒后那邊又發來一條消息。
【傅:不接你那只貓?】
兩秒后,許知恩直接把他微信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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