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經理點頭哈腰給劉公子賠不是,免費送酒,送伴兒,一路忍著被劉公子拿酒潑了一頭一臉一,也不敢說個不字兒。
邵鈞冷冷地看了一眼,扭過臉,嫌煩,想走。他跟那劉公子以前也打過照面,互相不太對付。
王經理拿手巾著臉,一臉怒意地回來,跟手下人說了幾句。
昏暗搖擺的空氣裡,邵鈞聽到他後的服務生低聲談。
“也就是咱老板能忍,每月來砸一回,什麼東西。”
“老板畢竟是外邊兒來北京沒幾年,跟上邊兒人脈不行,不住這幫人。”
“要是以前,能這樣兒?以前丫敢來,來一個/死一個!”
“哼,都是羅總剩下的一幫孫子,以前他們敢?羅總鎮著這塊地兒的時候,有人砸場?”
邵鈞心裡一,扭回頭,隨口問:“你們說誰?”
服務生連忙說:“沒誰。”
邵鈞:“你們這兒以前老板是哪個?”
服務生:“……”
邵鈞問:“啥名?……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可能認識。”
他其實是聽見姓劉的那二世祖以前在這裡吃過虧,讓人過,頓時來了興趣,誰還能把劉公子給了?
牛大了。
服務生低聲說:“我們以前老板,姓羅……羅強。”
邵鈞對這名字沒反應,沒印象:“現在咋換人了?”
服務生:“……老板出事兒了,進去了。”
邵鈞哼了一聲兒,心想這遲早的,開這種店沒有生意幹淨的,但是這種地方在皇城腳下又是永遠存在的,富豪紅貴們有這個現階級份生活檔次的需要。
邵鈞不管公安這一攤,自個兒也偶爾來喝個花酒,無所謂。
他又問:“關著呢?關哪個監獄?”
全北京城一共八個監獄,邵鈞都,因為自己門路,所以多問一句,也沒放在心上。
服務生茫然地搖搖頭,又擔驚怕地跟邵鈞道歉,讓邵公子千萬別說是他們倆嚼出來的閑話。
12
12、做局...
第十二章做局
那晚,邵鈞特仗義地等沈博文玩兒完了,把那醉猴扔回後車座裡,親自送回家。
自己回到公寓已經是淩晨,一覺睡到中午。
一睜眼開機就接到了連環call,都是同事的電話。
“啥?怎麼了?”邵鈞猛然從暖烘烘的被窩裡坐起來,讓涼風激得一抖。
他們一大隊田隊長的電話,告訴他出岔子了,差點兒炸,讓他明一早早點兒來接班。
邵鈞哪還等得到第二天早上,當天下午就飛車往回趕,因為電話裡同事跟他說,就是你們七班的周建明炸號了。
這事兒邵鈞必須趕回來。也難怪他著急,他撮火,在其他管教的眼裡,那家夥還強/犯呢,現在一大隊只有邵三爺心裡清楚,這人本不簡單,這人是二九四,他兩天前就已經知道了,可是因為歇假,把這事兒擱下了,這一擱下,偏巧就出簍子了。
其實那時候邵鈞自己也不了解,為啥一聽見周建明出個什麼事,他就跟屁讓人點著了似的,嗷嗷地竄在最前線……
田隊長見著邵鈞,言又止。
“爺,您還是先回避,甭進去。”
“我咋不能進去?”邵鈞納悶兒。
“你們班那家夥好像對你特有意見,放了幾句特別狠的話,說要……怕是對你不利。”
邵鈞瞪大眼睛,三爺爺我招他惹他了?
田隊長小聲解釋:“我們也正調查,昨晚那事兒,他說……他說是你派人喊他去的,是你做了局黑他。”
邵鈞莫名地瞪著眼睛,昨晚兒?
昨晚爺在三裡屯夜店裡喝酒呢!
閉室門口,兩個小武警端著槍把守著,神戒備而嚴肅,暗示著昨天曾經發生的變故。
邵鈞慢慢地蹲下,過小籠子的鐵柵欄,看著這個人,眉頭不住皺起來。
才兩天沒見,都快認不出來。籠子裡銬著的人囚服上綴滿了髒跡,打鬥的痕跡,皮靴印,斑斑點點的跡……
被打裂開的眉骨下是一雙暗紅充的眼睛,從膝頭出兩道冰渣樣冷酷的目……
邵鈞皺眉問:“你,到底怎麼回事兒,跟我說說?”
羅強不說話。
邵鈞急得問:“你為啥到警械室搶東西?是他們說的那樣兒?有委屈跟我說?”
羅強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像叢林中傳出的嗥。
邵鈞:“你說啥?”
羅強:“我說/你媽/。滾。”
邵鈞驀地漲紅臉:“……”
邵鈞莫名挨罵,額頭青筋抖,口氣也怒了:“我這兩天歇班兒,本就不在,你對我有啥誤會,你說清楚,我怎麼你了?!”
羅強微微側過臉,冷冷地看著邵鈞:“你跟他們一路的……邵警,有種兒今天打死我,今天打不死,老子讓你後悔當初你爹把你出來。”
羅強最後那幾個字是從帶的牙兒裡撕咬出來的。
鐵籠子很窄很小,直不起腰。羅強勾著蜷在籠子裡的,他的腳給銬在鐵板上,手叉和膝蓋固定在一起。
關鐵籠子是這地方對犯人最嚴厲的罰,輕易不用。在這小籠子裡關幾天,吃喝拉撒都直不起腰,再牛的犯人,關幾天都得崩潰服。
那天晚上,是這麼回事兒。
晚上洗漱完畢,都快吹熄燈了,監道裡來了一個協管,在門口低聲喊:“3709,出監。”
羅強從床鋪上慢慢地起,問:“幹啥?”
那人說:“你有事兒,甭問。”
羅強哼了一聲:“說,幹啥。”
那人回道:“邵三爺找你有事兒談。”
羅強頓了一下,還是出去了。
當時誰都沒當回事兒,胡巖在床上不停捯飭他那板寸頭留出來的小發簾兒,斜眼瞄著羅強寬寬的後脊梁;刺蝟往床鋪底下翻,說
“我再拿你一個蘋果”。
監獄裡這種
“協管”,其實都是犯人來擔當,是那種在牢裡住了很多年,表現不錯,還有一年半載就出獄,沒任何機再惹是生非的,就幫隊長管教們跑個,幹個活兒。
羅強瞧這人眼生,沒見過,還一直著帽簷,看不清楚長相。
羅強被戴上手銬,領出門,臨走時下意識地掃視,看到這個協管往牢號裡迅速瞅了一眼,與躺在大鋪上的某人,換了一個眼神兒……
他一路跟著出了宿舍樓,七拐八拐走了老遠,還淨是烏七麻黑的小路,進到個辦公樓。
羅強在樓門口停住腳步,警覺地問:“你剛才說,到底誰找我?”
“不是告兒你了嗎,邵警找你談事兒。”
如果對方提的不是邵警,羅強那晚本就不會進那個樓。
他其實猶豫了幾秒鐘,還是不由自主地邁進那道樓門檻兒。不知是怎麼了,邪行了,“邵警”那仨字兒,亦或是腦子裡晃悠的那倆大白饅頭,蓋過了原本應該有的明與謹慎……
後來的事,邵鈞也聽人說了。
那個樓是辦公重地,存有機文件、檔案和警械,犯人絕不能進。那晚兒不知道怎麼搞的,羅強卻繞過了查崗,進去了。
再後來,就是樓管發現警械室裡進了賊,還是犯人,驚恐之餘拉了警報,好幾個管教沖進去,打起來,還調來了外牆上的武警……
邵鈞覺著,如果當晚他值班兒,在現場,絕不至於打起來,他能勸得住。
可能是當時黑燈瞎火,雙方都誤會了,幾言不合,引發了鬥毆,場面極其混。
結果就是兩個管教被擔架抬著出去,一個讓手銬鎖了,一個膝蓋被踹歪;還有一個武警頭破流。
他們為了制服羅強,用了電警,百萬伏的,這玩意兒就是獅子老虎也扛不住,瞬間擊暈。
一個武警拿沖鋒槍的槍把子狠狠砸下去,一噴出來……
那晚,羅強也是讓人拿擔架抬出去的……
邵鈞難得這麼認真,比跟他老子說話耐心地多,一遍又一遍地解釋:“我明明白白告兒你,昨兒是我歇班,我不在,發生了啥事兒我剛知道,我真沒黑你。”
羅強不吭聲。
邵鈞說:“我要是想黑你,我就讓你知道我黑了你。這事兒要是我做的,你死啥樣兒我管你?我兒不來跟你說這句話!”
羅強噴了邵鈞一臉沫子:“老子進來頭一天,你他媽的就已經把我黑了。”
邵鈞垂下眼,也理虧:“……你說檔案,可能是弄錯了,我正在查。”
羅強罵:“你還查個屁!”
羅強心想,我像搞小孩兒的人嗎?
老子對小孩不興趣。老子他媽的想搞你!
這話已經湧到嗓子眼兒,沒說出口。
羅強惡狠狠地盯著邵鈞,想咬人。那天他一進到警械室,再想出去已經晚了,來不及了,警報響了。
他頓時就明白了,那屋子忒麼的就是個
“白虎節堂”,有人憋著想黑他!
他差點兒被武警打死。他如果就這麼讓人做了,就是頂著周建明的名字死在這監獄裡,這個局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以後江湖上再沒有羅強這個人,沒人知道他怎麼掛的。
羅強這種人,是不會低頭認錯的,自己有錯嗎?那不可能的,自己絕對沒錯!
在羅強心裡,邵鈞就是罪魁。如果當時他聽到的不是
“邵警”這個名字,他不會中計,好多年了混道上都沒栽這麼狠。驚愕、憤怒、暴躁、委屈……一古腦湧上心頭想要掐死眼前這個罪魁。
至於他為啥聽見
“邵警”三個字智商就低了,腦子就不轉了,羅強那時候自己也沒意識到,他怎麼就變笨了……
羅強蜷在小籠子裡,腦門和脖子浮出一層汗,汗水浸漬著眉骨和後頸啦呼呼的傷口,結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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