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作來得太突然，青眚自己都沒料想到，震驚地看向面前那子，但幾乎是同時，胳膊之下的纏妖繩猛然躥上，繩頭叉一錯，生生將整條胳膊給切了下來。

“啊！”鮮四濺，青眚慘一聲化出原形，倒在地上掙扎兩下，拖著長長的印便往結界外逃竄。

宋立言臉難看得，眼里有震怒和一點點失措。他抬步就想再下殺招，然而樓似玉畢竟是個凡人，了妖毒，半個子都麻了，綿綿地朝他倒過來，他也不能任由摔在地上。

“嘶——”被人摟住，樓似玉痛吸一口氣，半闔著眼去自個兒的脖子，“什麼東西啊，這麼疼？”

“鼠妖之毒。”宋立言沉聲答，“骯臟兇狠，骨斃命，你若再，神仙都救不了你。”

他說著，還想手催符，好將剩下的鼠妖一網打盡。

“我……我會死嗎？”懷里的人驟然抖起來，蔥白的指尖毫無預兆地就纏上他出的手，手心微微出汗，幾乎是從嚨里出聲音，“這毒怎麼解啊？”

斗法向來是須臾之間定勝負，他這邊一松，黃符不穩，無往符所生結界也，四下的鼠妖尚有保命之力的，立馬而逃，剩下些半死不活的，也就認命被刺網卷了進去。

“大人。”宋洵收拾干凈幾只小妖，回頭看了看樓似玉脖子上的傷口，皺眉道，“這不太妙啊。”

原本只有指甲蓋那麼大的青綠痕跡，轉眼已經蔓延了掌心大小。他們上都帶夠了黃符和法，可大多是捉妖用的，沒一種能用來救人。見山大師兄倒是通醫，可眼下他也不在這里，樓掌柜怎麼說是個兒家，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無往結界“呯”地一聲碎裂開，外頭新鮮的風吹開了令人窒息的妖味兒，也吹得藕的羅起了漣漪，輕飄飄地纏上緇服的擺。

宋立言看了看懷里的人，略微一思忖便低聲道：“宋洵，你將這里收拾干凈。”

“是。”宋洵拱手，目送自家大人扶著樓掌柜去往后頭的歇目閣，心想大人終于仁慈了一回。

但是往前一步，他突然一凜。

大人會解毒嗎？

宋立言自然是不會的，但基本的東西他明白。毒既然是刺破皮染進去的，那能弄出來多是多。

“大人？”剛躺上榻，一張俊臉就突然朝靠近，樓似玉嚇得一哆嗦，小手抵著他口結結地問，“您做什麼？”

宋立言俯，冷漠地問：“你的能到自己的脖子嗎？”

樓似玉被毒得不太清醒了，認真地想了許久，才緩緩搖頭。

“那不就得了。”抓住抵抗的手按在枕上，宋立言低頭，略顯冰冷的上發熱的脖頸，抿在傷口上輕輕一吸。

一子怪異的覺流竄四肢，樓似玉沒忍住悶哼，那聲調格外引人遐想，聽得宋立言耳一紅，側頭將里妖毒吐在旁邊的水盂里，惡狠狠地道：“你不許出聲！”

被他吼得睫直，樓似玉委委屈屈地道：“這哪兒忍得住啊，大人，您不是說男授不親？”

“只消一炷香，這毒就能你骨髓，送你見閻王。眼下沒有第二種辦法，你是要清白還是要保命？”宋立言別開眼，“本不過是在救人，你想那麼多做什麼？”

“也對，那多謝大人了。”樓似玉乖乖點頭，揚起下將自己白皙的脖子繼續送到他邊。

“……”

本來是怪想多了的，可經那麼一說，他倒是也有些局促，目飄忽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抿上的傷口。羅在榻上散好看的半圓，溫熱的以及下這人紊的呼吸聲，和著外頭西沉的余暉，像一場風旖旎的夢。

有那麼一瞬，宋立言甚至覺得這樣的夢他是做過的。

“好了嗎？”樓似玉巍巍地開口。

猛然驚醒，他閉眼，暗罵自個兒下流，忙將里的毒再吐出去，正道：“這只能止住毒的擴散，不能治本，余毒還是要請大夫看看。”

“大夫？”茫然，“這不是妖毒嗎？普通的大夫能治？”

“普通大夫自然不能，但有的大夫習上清之道，能解妖毒。”

就像他們這些上清司弟子從來不以上清的名頭仕一樣，上清司出來的大夫，也都是姓埋名，過常人生活，只為不引起民間恐慌。

毒被吸出去些，頭也沒那麼暈了，樓似玉終于有力氣貧：“先前還騙人說妖怪和上清司一同湮滅了，如今不僅帶著奴家看了妖，還要讓奴家去看上清司的大夫，難為大人竟然臉不紅心不跳。”

宋立言瞇眼：“此乃朝廷機，妄言者都進了死牢，掌柜的也想填個牢房？”

“不不不。”樓似玉擺手，彎著眼睛朝他一笑，“奴家說笑而已，這些東西定是不會外傳的。只是大人，奴家去哪兒找能解妖毒的大夫啊？”

每個城鎮里上清司的人開門立戶都會有特殊的標記，宋立言想了想道：“本帶你去。”

樓似玉子還虛，上了馬車就被晃得東倒西歪的，宋立言沒說話，只手扶了一把，一雙眼里烏沉沉的，臉也晦暗。

樓似玉瞧了瞧，小聲問他：“大人不高興？”

能高興麼？原本有機會將那一撥鼠妖全滅，誰曾想失手了不說，還讓個普通人了傷，他哪里遭遇過這樣的挫敗，怎麼都難免惱怒。但這些話他沒法跟外人說，只能沉默。

然而樓似玉可不是個懂得安靜的人，哪怕臉尚且蒼白，的小也是說個沒完：“別不高興了呀，您瞧我這無辜的小子差點丟命不也還笑嘻嘻的？人生就沒有多過不去的坎兒，就算真的過不去了，那也歇一歇再使勁兒，沒道理把自己得愁眉苦臉的。”

“您知道浮玉縣的地稅吧？每個月都得好大一筆銀子給地主。奴家那小破客棧曾經有好幾個月不上，差點就讓人把樓拆了。奴家當時也不高興，覺得走投無路，天都要塌了，甚至想過破罐子破摔，不要那客棧算了。”

“可是后來，奴家接了一家老爺的酒宴，雖說人家給的，可好歹是有錢了，是將奴家從絕里拉了出來。咬牙過一個月，掌燈客棧就又活過來了。從那時候起奴家就明白，車到山前必有路，愁是沒用的，遇著事兒也不用著急，開心過日子才是道理。”

宋立言斜眼看，問：“你頭不暈了？”

“暈啊，現在眼前還發花呢。”苦兮兮地了額角，“可奴家看大人愁悶得很，想替您排憂解難麼不是。”

“不必。”他漠然道，“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我所聽所聞，都是你見所未見的。”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帶著孤傲和抵，將自己與眾生分隔開，半點不肯對人敞開心扉。

樓似玉微微晃神，覺自己又見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個人，臉上分明是人畜無害的笑意，卻和固執地保持著三步的距離，近他便退，死也不肯妥協。

“大人見過春天開的花嗎？”嘆一口氣，輕聲問。

宋立言覺得這人很無聊，可想了片刻，他還是點了頭。

“那夏天的湖水呢？秋天的落葉、冬天的白雪，這些大人都應該見過吧？”

“你想說什麼？”

“大人見過的東西，奴家大多都見過。至于那些奴家沒見過的，大人大可以多讓奴家見一見。反正今日這一遭過了，奴家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樓似玉又笑起來，眼彎彎，手還抓著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等奴家所有的都見過了，總就與大人是一路人了。”

心里一滯，宋立言覺得這話說得哪里不太對，皺著眉想斥，可又不知道從哪里斥起。

面前這人有子奇特的靈勁兒，此時左右晃著肩，他就總覺得后該有一只尾，搖得嫵生……

打住！哪能想這些七八糟的？

閉眼定了定神，宋立言漠然開口：“樓掌柜又想要什麼好，如此結于本。”

樓似玉挑眉，將子退后些笑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奴家也沒別的貪念，就是今日這傷也算護駕有功，能不能請個衙門補？”

還真是能賺就絕不虧的好商人，宋立言輕哼一聲，別開了臉：“允了。”

“謝大人！”樓似玉雙手舉過頭頂，朝他拜了拜。

被這麼一鬧騰，宋立言也不再去想什麼挫敗不挫敗了，這浮玉縣的妖怪，他早晚是要一網打盡的，也不急于這一時。

“大人。”馬車緩緩停下，車轅上的宋洵回頭道，“找到地方了。”

宋立言應了一聲，扶著人下車。

浮玉縣很大，就算是樓似玉，也沒把每個角落走遍。至眼前這個院落就沒來過，白墻青瓦，褐木門，看起來像個幽靜的茶莊，只不過空氣里飄的不是茶香，而是一奇怪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