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靈頭皮發麻，一涼氣從腳底升上來。

霍振熙鬆開青獅的繩子，一手掀開靛藍暗紋錦袍的下擺，就要跟上去。

猛然見那滾出來的人抓住陸清靈的腳踝，陸清靈呆愣著不敢的樣子，又收回了腳步，在那人手腕子上碾了兩下，那人吃痛，慘著鬆開手。

陸清靈彎腰一看，驚了一下：「王富貴？」

這人正是之前揪著陸清靈說了他錢袋的王富貴王老爺，先前還看到王家的人到香記去買饅頭呢。

王富貴此刻一副慘象，上衫襤褸，頭髮蓬，二百多斤的軀短短時日就瘦了一大半。

「你認識？」霍振熙皺眉問道，有點想加重腳上的力度。

王富貴連忙收回來手，臉上還是驚慌不定：「有鬼，有鬼——」

霍振熙跟陸清靈把王富貴帶回縣衙，又通知了王家的人來，王富貴見了自家夫人才吞吞吐吐說了剛才的事。

他一向喜歡喝花酒，王夫人管得嚴，好容易前些日子贏了些錢，便藏在了那荒宅之中。

今日去取的時候便在屋中見到了「鬼影」，據說是一個臉慘白沒有鼻子的鬼，長發飄飄，鬼影更飄。

渾漉漉的全是水，懸在半空中看著他，王富貴當即就嚇尿了。

陸清靈沒去追問他是怎麼發現鬼影是的，抬眼看了一眼霍振熙，霍振熙略一點頭。

陸清靈進去看了看小七，小七已經醒了，跟霍梓嘉正玩著呢。

見這麼乖，陸清靈在小七臉上親了親，對霍梓嘉認真道：「多謝你照顧小七。」

霍梓嘉更覺自責任重大，點頭保證照顧好小氣。

陸清靈轉頭出去了，霍振熙站在門口等，兩人朝著荒宅去了。

荒宅的屋頂都塌了一半，地上散落著磚塊、瓦片，還有從前的破舊傢，陸清靈轉了一圈，指著一角讓霍振熙看。

那邊堆著些破爛磚瓦，跟斷壁殘垣一個，若是有人從外麵進來，站在磚堆上，真的像是浮在空中。

陸清靈順著磚堆就要往上爬，霍振熙手攔下：「我先上去。」

溫熱而有力的手掌，不容置疑地拉下來，陸清靈有一瞬間的失神，回手悄悄掐了一下自己。

霍振熙上去之後看了一圈，站在屋頂上出手要拉陸清靈。

陸清靈嘿嘿一笑，自己攀著斷壁上去了。

霍振熙也沒說什麼，兩人朝著之前那「鬼影」飄走的方向去了。

……

縣衙裡。

小七坐在榻上玩著泥塑的小人，霍梓嘉給看：「小七，這個高的，是我，這個紮小辮的，是你。」

小七歪著腦袋想了想，又拿起來一個來放在旁邊：「這個，娘親。」

「嗯。」霍梓嘉笑，覺得小七真可。

可是下一瞬間小七又拿起來一個：「這個，爹。」

「你爹爹嗎？他怎麼不跟你們在一起？」霍梓嘉問。

小七天真：「我沒有爹爹，這個，你爹爹。」

然後把代表霍振熙的泥人放在霍梓嘉的泥人旁邊，看上去十分像一家四口。

小七歪著腦袋笑了，又拿起一個小狗樣子的泥塑，指了指黃副將：「這個是大黃。」

黃副將：「？？？」

霍振熙跟陸清靈是午飯過了一個多時辰纔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奇怪的人。

宋誠收到訊息說霍振熙抓到了「河妖」，連忙趕了過來，看到那個白髮白的人，有些驚訝：「就是河妖？」

陸清靈哼一聲：「什麼河妖不河妖的，全是裝神弄鬼！」

宋誠不清陸清靈跟霍振熙什麼關係，試探地問：「可王富貴說看到在飄。」

「是練雜耍的，有些輕功夫而已。」霍振熙道。

不由得想起來剛纔在樹林中看到鬼影的時候，陸清靈猛衝上去的樣子……真不知道什麼來路，一般男人見到鬼影都要嚇一跳，怎麼什麼都不怕。

白人哭哭啼啼半天才說明白，原本是跟著雜耍隊到懷縣的，憑藉一頭白髮在雜耍團裡當個新奇景兒。結果在懷縣的時候染上重風寒，雜耍隊就把丟在這裡了。

之後風寒不藥而癒，平日便躲在荒宅裡，偶爾出去找些吃食。

懷縣流傳的河妖便是有人看到，胡瞎傳出來的。

宋誠鬱悶：「這麼說，不是河妖？」

白髮嚇得擺手：「我不是……」怯生生地看著大家。

陸清靈看宋誠臉，一個想法湧出，輕輕了霍振熙：「霍將軍，宋大人不會是想用白髮頂案子吧？」

看宋誠那樣，真恨不得把白髮綁了出去示眾，好宣告河妖這件事告一段落。

霍振熙無語：「他是能綁，但是再死人怎麼辦？」

「噢，也對……」陸清靈放心了。

又問：「你肚子不？我去弄些吃的。」

霍振熙又用那種晦暗不明的目看著，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陸清靈又去問小七跟霍梓嘉想吃什麼，洗洗手，借了縣衙的後廚。

陸清靈做了麵條，沸水煮開，又過了涼水，加上黃瓜、胡蘿蔔、酸菜、蛋皮，淋上麻油醬油香醋，很快就做好了幾碗涼麵。

小七還不太會用筷子，捧著麪碗直接上咬，醬沾了一臉。

陸清靈隻好一邊吃一邊空喂。

霍梓嘉看看小七，又看看霍振熙，試著吃了一口，小臉上眼睛瞪大，不用人叮囑，自己乖乖吃麪。

黃副將熱淚盈眶：「世子你終於肯吃東西了。」

霍梓嘉對著陸清靈有些靦腆，不肯說話，隻埋頭吃麪。

陸清靈瞇著眼睛笑：「小孩子吃東西挑食很正常，多做些，做的好吃些就行了。」

小七捧場：「娘親做的東西最好吃了！」

陸清靈的腦袋：「對啊，世子哥哥也有娘親，他娘也會給他做好吃的。」

「沒有。」

母倆的對話中突然進來一個冷淡的聲音。

「嗯？」陸清靈不解：「什麼沒有。」

霍梓嘉難得配合霍振熙：「我沒有娘。」

氣氛瞬間尷尬，陸清靈：「那個，不好意思啊，那，你爹……」

陸清靈原本想說沒孃的孩子就是自家老爹又當爹又當孃的，可是一看霍振熙的樣子，也是個十指不沾春水的，怎麼可能會做飯。

可憐的小世子。

「陸夫人，聽聞你在香記做幫廚，是否方便來縣衙為世子做飯？」霍振熙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