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帳。

柳絮為楊婷端上了一碟剝開的紅橘，然後有些擔心的問：

「小姐，你當真要讓他們在一日補完缺口？」

楊、柳二私下依舊是小姐和丫環相稱。

楊婷拈起一片橘優雅的放口中，嚴肅的回答：

「軍中無戲言，你道我隻是嚇嚇他們？」

柳絮一愣，臉上閃過一擔憂。

「可是……」

「那缺口一日本無法完。」

「到時小姐還真斬了他們不？」

「那可是『砲師』。」

「咱們全軍的投石機都需要他們監製。」

「據說，我軍能攻破長城便是因為他們改良了投石機……」

楊婷眉一挑，問：「你又是聽誰說的？」

柳絮心下一驚，遲疑了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回答道：

「這事在軍中上下都傳遍了。」

「而且那改良投石機的不是別個。」

「正是那沈兵的公士。」

「因此他才得以晉爵公士。」

「小姐終日勞中軍大事，不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楊婷聞言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

「為何父親卻未曾向我提過此事？」

為丫環的柳絮當然善解人意，趕忙解釋道：

「將軍終日忙於攻城掠地。這般小事他自是不會放在心上。」

「倘若這些是實，小姐卻盡數把『砲師』斬了……」

楊婷沒好氣的斜了柳絮一眼。

「你真道我如此不知輕重？」

「我軍正是用人之際，我又怎麼會自毀長城？」

柳絮一臉迷糊。

「可是……」

楊婷笑了笑，回道：

「雖說軍中無戲言。」

「但並不代表填補城牆隻能由『砲師』完。」

「你瞧那張眩，整日與下屬尋事與兵搭訕。」

「哪還有半點打仗的樣子！」

「稍後，你將他們趕下城牆與『砲師』一同填補缺口。」

柳絮這才鬆了一口氣，暗道原來小姐是這打算。

那張眩是二五百主，領千餘兵士駐守長城。

自中軍接手長城防務兵登上城牆後，他們就像一堆蒼蠅似的圍著兵轉。

確實令人生厭。

將他們趕去填補長城可謂一舉兩得。

有這千餘兵士打下手，一日完該不是難事。

不過轉念一想，小姐這繞了一個大圈子，最終不還是「嚇嚇他們」嗎？

想到這柳絮忍不住笑出了聲。

楊婷似乎察覺到被看穿了，佯作生氣的塞了一片橘到柳絮裡，罵道：

「你這丫頭！」

「管這等閑雜小事，本校尉自有主張。」

「還有，那所謂改良投石機。」

「不過就是……」

還沒說完柳絮就笑著接道。

「不過就是奇技巧。」

「行軍作戰還是要真刀真槍！」

「奴婢知道。」

「小姐你已經說過好多遍了，耳朵都聽出繭來了。」

楊婷怒目一瞪。

「我看你知道卻沒記下。」

「說起改良投石機時那表。」

「就差要把那沈兵抓來拜堂親了！」

柳絮不由得滿臉通紅：「小姐，你……」

這時突然一個兵來報。

「啟稟校尉！」

「砲師已停工，他們要麵見大人。」

「說是有要事相商。」

楊婷一聽這話霎時就無名火起，「騰」的一聲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豈有此理！」

「真當我楊婷好欺負嗎？」

「竟敢違抗軍令！」

柳絮見此也不由臉煞白。

如果說楊婷之前隻是想「嚇嚇他們」，此時卻是了殺心。

因為這讓楊婷下不了臺。

整個「砲師」違抗軍令試圖跟主帥討價還價。

如果這都忍，楊婷這校尉也別當了，往後也別在部隊裡混了。

然而……

當楊婷帶著一眾兵殺氣騰騰的趕到長城時……

卻畫風突變。

沈兵拱拱手將楊婷引至長城缺口，說：「校尉請看！碎石夯土已深地基……」

「那又如何？」楊婷冷冷的反問：「這便是你等違抗軍令的藉口？」

「非也！」沈兵回答：「校尉請細看，這地基下的深坑乃人力所為！」

楊婷不解的皺了皺眉：

「人力所為是什麼意思？」

「難不還有人挖坑與你等作對？」

沈兵笑著搖了搖頭，他雖在楊婷眼裡看到了殺氣，但依舊有竹。

「這是趙軍所為。」

「在我等攻下長城之前。」

「事實上，小人以為趙軍是有意讓我等攻下長城的！」

這一下就讓楊婷愣住了，但遲疑了一會兒就搖頭說道。

「一派胡言。」

「長城乃兵家必爭之地。」

「趙軍又怎麼會有意讓我等攻下？」

沈兵隨手拿起一段樹枝，蹲在地上一邊畫著一邊說。

「校尉請看。」

「這是長城，這是我軍，這是趙軍和邯鄲。」

「我軍攻長城時，由於有新式投石機，趙軍心知長城已不可守。」

「既然長城遲早失守，與其被敵攻破不如設下陷阱再自行放棄。」

「於是，趙軍便在長城下挖了深坑。」

「若我所料不差，這深坑不止這一。」

「趙軍隻需記下這些深坑的位置，再次進攻就能輕鬆砸出缺口破城而！」

楊婷臉變了變，然後就笑道：

「可是我軍已一路北上，趙軍又如何能越過我軍防線到達長城？」

「襲？」

「偽裝？」

「你未免太小看我大秦將士了！」

楊婷說的也沒錯，秦軍所到之是三步一防五步一崗。

尤其楊端和心思慎，說是步步為營也不過。

趙軍很難有襲和偽裝過關的機會。

更何況，要進攻長城可不是幾百、幾千矇混過關的趙軍就可以的。

它至得有幾萬大軍，還要有充足的糧草和軍備。

「當然不是襲。」沈兵說：「也不是偽裝！」

楊婷疑的問：「那又是什麼？」

沈兵在地麵長城兩側畫了兩條線，回答：

「校尉似乎忘了，漳滏長城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它兩側有漳水、滏水天險。」

看到這兩條線，楊婷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水路，你是說趙軍會從水路運兵？」

沈兵點了點頭。

「正是！」

「若我是趙軍，我便會派出部隊纏住我軍主力使其無法分。」

「然後再暗中從水路源源不斷的夾擊長城。」

「長城一失，我軍就……」

楊婷眼裡的殺氣已經轉化為恐懼。

如果這傢夥說的是真的，長城一失，秦軍就要全軍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