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寧十五年,京兆東市天恩馬場。www.wanmeicoin.com
又是一年一度皇家狩獵的日子到了,馬場中駿馬奔騰旌旗獵獵,甫踏其中,便瞬間生出許多豪壯誌。
天恩馬場不是京兆麵積最大的馬場,它比皇家所開辟的京南圍場還要小一半,按理說,這不會為皇家狩獵的地點。
但是自從太寧帝登基以來,隻要是太寧帝想要練馬狩獵,所選擇的地方都是天恩馬場。
久而久之,這裡便為了皇家狩獵的場所。
太寧帝登基的時候,尚不足序齒之齡,京南圍場那樣高山林的地方,其實並不適合其狩獵,因此天恩馬場的重新起用,朝自然沒有異議。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如今天下太平,乾戈已罷,這“戎”之一事現在帝王上,自然就是皇家狩獵了。
作為皇家狩獵舉辦地點的天恩馬場,自然備矚目。
在太寧帝之前,天恩馬場是京兆權貴子練馬的地方,如今為皇家狩獵的地點,不得不說這也是天恩馬場的造化。
在狩獵之前的三天,緹事廠和左翊衛就已經派人進駐這裡,將馬場裡裡外外都搜尋了一遍,以確保太寧帝的安全。
在緹事廠和左翊衛的聯手下,天恩馬場安全得如鐵桶一般,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這飛不進去,自然是指無關人等。
此刻的天恩馬場,就有幾騎在慢悠悠地走著,彷彿閑庭散步一般,與馬場嚴肅戒備的氛圍並不相符。
走在最前麵那一騎,是個年輕人,看起來年紀十五六歲,恰是介於年與青年之間。
他穿著一墨綠的長袍,腰間懸著一隻小木馬,此外便別無佩飾。
仔細一看,他麵容溫,一雙目卻滿是笑意,之如那冬日暖,讓人不由自主心生親近。
這個年輕人騎著馬,時不時著腰間的小木馬,時不時回著後那幾騎,眼中的笑意沒有停過。
在他後不遠,是走得更慢的兩騎。
其中一人,穿著紅的鳴蛇服,腰間懸掛著七星刀,麵容清冷,狹長的眉眼中同樣帶著笑意。
這笑意將他的清冷沖淡了許多,但他上依舊有一種若有似無的震懾,雖則兩鬢都有些白了,仍舊讓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迫。
在他的對麵,是一個同樣穿著紅裳的婦人。
婦人臉容艷麗,因保養良好,看不出真實的年齡,隻看起來像是三十出頭的歲數,正微笑著,溫地看向邊的人。
恰這時,先前那個年輕人回頭喚著:“爹、娘,孩兒先去觀景臺那邊看看!”
說罷,年輕人便一甩馬鞭,騎著的駿馬如箭般飛了出去。
這一家三口,便是汪印夫婦和他們的獨子汪纘了。
每年皇家狩獵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都會來到天恩馬場,趁著狩獵開始之前,來到馬場這裡信馬閑步,這已經為了汪府的規矩之一。
從汪纘還不會走路的時候開始,汪印就抱著他來到天恩馬場,到如今其長為一個年輕人,騎早已經比許多緹騎都要湛了。
一眨眼,就已經過了十五年。
回想起這十五年的時,便是汪印這樣的人都忍不住嘆息: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每年重迴天恩馬場,便是他回顧往昔的日子,隻有深刻銘記過去,才能更好期待將來。
這是他和葉綏彼此心照不宣的想法,也是他們一年一度風雨不改的約定。
便是皇家狩獵沒有舉行,他們也會回到天恩馬場這裡,騎著馬,閑著話,如此這一年纔是圓滿了。
葉綏看著汪纘遠去的背影,笑著說道:“皇上前兩日說,纘兒去求了他,想要去雁西衛歷練呢。”
“他年紀也差不多了,去軍中歷練歷練也好。雁西衛那裡,不用擔心。”汪印這樣說道。
他就一個孩子,對其自然是無比護的,卻不是一味地將其護在羽翼下,也差不多將其趕出去了。
想了想,他繼續道:“我會讓鄭七跟著他的,放心。”
鄭七如今已經是“七叔”了,從纘兒出生第一天起,鄭七便去了其邊,與慶伯一道守護著其安全。
再者,還有王白、沈直等人的教導,年伯還在世的時候,纘兒也會經常去緹事廠大牢之中,學習了年伯一本事。
此外,纘兒由他親自教導,不管是武功心法還是排兵布陣,他所會的,都已經教過了。
可以這麼說,他的兒子已經將他和緹事廠的東西都學了個,但是能掌握多、能發揮多,這都需要時間和歷練。
不急,他現在才十五歲,還有無限的可能。
葉綏點了點頭,知道汪印會將兒子的事都安排好,倒不會擔心。
看向了邊的汪印,恰好撞上了他溫的目,這樣的目,已經看了二十多年,已經看了無數遍,但每一次仍會心絃。
目在汪印臉上留,深繾綣,心有無數的話語想說,卻又覺得不必說。
遇到他,與他相相守,這是一輩子最幸運的事。
不,是兩輩子最幸運的事。
是活了兩輩子的啊,的前一世,經歷了無數的苦難,雖則最後大仇得報,卻有永遠無法彌補的憾。
上天憐惜,讓重活在永昭十八年。
永昭十八年……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明明那麼遙遠,卻又那麼清晰。
那一日,悠悠睜開眼的時候,見到了邊的惠姐姐,腦中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到了沖天恩馬場的那幾騎。
那個時候,愣愣地看著他,完全忘記了他是令人畏懼的汪督主,心隻有一個念頭:他還活著,他竟然還活著!
重回人世的那一刻,腦中尚且混沌的那一刻,就見到了他。
此刻回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從回到人世的那一刻,與他的緣分就已經開始了。
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汪印同樣微笑地看著葉綏,腦中不由得也出現了最初的場景。
他已經不記得當初為何要進天恩馬場了,但他還記得當初馬場的兩個小姑娘。
其中一個小姑娘低著頭,和京兆其他畏懼他的小姑娘沒有什麼分別。
另一個小姑娘抬起頭看著他,目沒有毫躲避,竟敢一直盯著他看!
當時他就在想,這個小姑娘,可真是有膽!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此後的時,會與這個小姑娘有那麼深的緣分,從這一眼開始,這個小姑娘對他來說就是特別的。
這個小姑娘,是他的阿寧!
他軍中孤卒出,無親無故,生來就有憾,是阿寧的出現,彌補了他的憾,他得以有妻有子,得以擁有人世間最尋常的幸福。
他這一生,因為有阿寧,已經圓滿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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