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農村裡的喪事,其實還是比較繁瑣的,特彆是在那個年代,有錢的人家都是以厚為重,什麼厚呢?棺材板要厚,壽要厚,死人蓋的被子要厚。
小說裡常說窮人下葬一副薄皮棺材,或者就是草蓆一卷,這都是家裡不富裕的象征。這姑婆家在當地也算是個有錢的大戶人家,的棺材自然也是比較講究的。棺材用杉木做,用料也是極其講究:底、蓋、兩旁各為三,前後和亦各為三。五底,杉板二十塊,其數各為五;此為大富人家之象征。
衾,有錢人有五領三腰綢到底之說,即上為五件,下裳為三件,都是綢製,其實就是綿。前幾天我參加一個葬禮,也送了一條被子去,上麵標註著:全國統一價,八十八元……壽,一般老百姓為明代服裝,圓領、方巾、厚底靴。此即所謂“生降(指生前著現代服裝)死不降(指死後仍著明朝服裝,最後一個漢族王朝是明朝)”。
死的時候呢,有錢人臉上蓋著綢巾,一般老百姓就用大表紙,也就是燒給死人的黃紙一張蓋著。
死人的兩隻拳頭要微微握著,拿麪餅七枚,用棒子穿著,也打狗餅,是說死者去間,遇到惡狗之類的,就扔個大餅過去,然後死者裡含銀元一枚,兩隻手裡也各塞一枚。
死了之後床前點油燈,燃香燭,放一碗倒頭飯,蛋兩隻,全家人都得下跪,如果死者家裡有兒,那麼兒要用大表紙九斤四兩的冥錢燒掉。於是遍告親友,然後就是找人報喪了,報喪那時候還是個腳力活,需要送彆人一雙新解放鞋,讓村裡的人穿著去步行喊親戚,如果有路遠的,那報喪的人真得累死,殮前,給死者穿服,這小殮。
我們就是由姑婆村子裡一個人來報喪的,去的時候,剛好趕上小殮,怎麼個弄法呢?要請村子裡的婦,先取河水用新巾給姑婆,前後背各三下,然後梳頭,也是三下。
所更換的壽,要準備一個鬥,鬥裡麵放香油燈盞,燈芯七,鬥上放著竹篩,篩上纔可以放壽,壽披在孝子上,也就是姑婆的兒子上,然後纔可以給換上壽,再剪掉孝子襯領,塞進姑婆的領子裡;手和腳都是用綿做的套子套起來,然後就一直要等著仵作或者道士來了。
這姑婆家也自然是請了一個道士,這個道士是隔壁村子裡的老道士,平日裡靠著給其他人算算命、做做白法事度日,那時候還要姑婆家裡的人去請的,要送紅包一個,香菸一條,白酒兩瓶,白糖兩斤,生豬頭一個,還有若乾布料,這道士才肯來的,架子大得很。
我去的時候道士已經在了,一手拿著鈴鐺,另外一隻手拿著菜刀,菜刀上放著一個碗,然後念著咒——這個咒“破煞”,然後把碗裡的茶葉伴著米,撒進棺材,大喊一聲:起!幾個幫忙的人就把老太太給抬進了棺材裡。另外的人要馬上取床下墊著的稻草及姑婆生前穿的服鞋子,放在大門外燒掉,俗稱“燒下床草”。死者棺,就算是大殮了。然後就馬上把菜刀和碗放在棺材下麵,點上長眠燈,子開始大哭起來,我們這些小孩就要開始上去磕頭了。
晚上,吃過晚飯,表哥就帶著我躲在角落裡,為了占這個位置近距離觀看“過仙橋”,真的是不容易的,因為這時候是止小孩子出現的,所以我們也是躲在樓梯間下麵。
道士拿來一張靠背椅,上麵用服穿起來,然後在椅子頭上,用棉花紮一個人頭,用一塊黑巾披著,椅子邊上再用圍圍起來,表示這個人就是死去的姑婆。之後再用方的桌子六張,列長形,上麵用竹子搭起來,弄橋的形狀。子時,孝子捧著牌位跪地以迎亡靈,道士誦經,大家則扶亡靈就是那把椅子過橋。氣氛森得要命。
姑婆的大兒子,也就是我的大表舅,捧著靈位在前麵走,小表舅和表姐扶著椅子在後麵走,那個道士在前麵帶路,閉著眼睛邊走邊搖鈴,那座橋是呈拱形的。道士過去了,大表舅也走了過去,就在大家等著小表舅過去的時候,他卻在橋的最拱摔了一跤,一開始是以為竹子比較,那個道士看見了,隻能說什麼是姑婆還不想走,留大家,小表舅再重新走一次。
大家抱著看熱鬨的心態,再走一次,這次還是走到同一個位置,再次摔跤;這一回那道士也看不下去了,讓表姐、表姐夫和小表姐三個人扶著椅子走,第三次,果不其然的,再次跌倒在同一個位置。
這仙橋走不過去,就意味著這人的魂魄不能進迴,這可急壞了在場的所有人,我們小孩子還是在看熱鬨呢,隻是不大人已經想離開這裡了,這種況是意味著有問題的。
這個場麵可是這老道士第一次看見,也是慌了神,便找了麻繩,直接把椅子綁在小表舅的上,這時候是不能換人的,換了人就說明這個人不是個孝子,那是非常尷尬的。
第四次過仙橋,在同一個位置,等椅子再次到那個位置的時候,整座橋“嘩啦”一下倒了,橋上包括道士在的所有人全部摔在了地上,那把椅子也直接摔得四分五裂。
在場的人趕過去扶起他們,除了椅子之外,其他人倒是冇事,唯獨那個道士,腦門子摔到桌子角上,直接見紅了。大家找來巾給他捂住,問他怎麼辦,這時候那老道士已經是不行了,裡直喊:“不做了不做了,這裡有鬼!”說話的時候已經是帶著哭腔了,然後捂住頭,連傢夥什麼也來不及收,直接跑了出去。
你說這道士都帶頭說有鬼跑了出去,剩下的人一下子就炸開了鍋,誰還敢留下啊?除了大姑婆家裡的人,其他的人,包括我,全部一下子跑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們是住在外婆家的,還冇等到天亮的時候,外婆家大門就被人狂敲,開門的是外公,打開門一看是大表舅,進門的時候兩都在打戰,一把抓住外公就喊:“舅舅,趕過去做個伴吧,家裡不敢留人,怕得慌,要不明天一早就給出掉算了,這白喜事不敢再做下去了。”
我外公當天也是看見那場麵的,雖說明天一早就給老太太拉去埋了是不費事,但一來不合規矩,二來道士都給嚇跑了,這以後家裡怕是也不敢住人了,他就想起了查文斌,讓大表舅等等,去了我爸起床,趕上查文斌那裡看看。
那幾年的時間裡,我們家跟查文斌聯絡並不多,他也來過我家幾次,每次都是去將軍廟那裡轉轉,然後就走了,據說連在家裡的時間也不多,誰也不知道他在乾嗎。
連夜趕到查家,開門的是他那小兒子查良,問他爹呢,查良說在睡覺,剛從外地回家,才歇下不久,趕過去請查文斌起床,我爸對他也是相當恭敬的,如果不是事急,怕也是不敢打擾的。
等了冇一會兒,查文斌出來了,披著服問我爸有什麼事。幾年冇見,查文斌看上去還是那麼神,我爸把況說了一遍,查文斌抓起乾坤袋就走,囑咐兒子看好家,就和我爸去了外婆家。
到了外婆家,天已經亮了,查文斌先去了姑婆家看了一眼,然後就出去了,直接去了那個老道士家裡,敲開門,作了一個揖,向老道士瞭解了下當天的況之後,又去外婆家。
到了外婆家,查文斌說自己要睡一覺,天黑的時候再他,另外通知姑婆家,一切照舊,隻是不要將棺材封死,天黑了他會過去的。
查文斌說話向來是不怎麼喜歡解釋的,大家隻好照著他的話去做,姑婆家現在已經是冇幾個人了,村子裡的人都不敢去,我們這些小孩子自然也是被叮囑了,不能去外麵跑。
等到天黑了,外婆小心翼翼地去醒查文斌。吃罷晚飯,我爸忍不住問他是怎麼回事,查文斌笑笑說,那個老道恐怕以後都不會再接這差事了,一個跟著仵作學過幾年殮的人,也敢自稱是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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