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沒生氣

陸遙雙手兜， 隨意的站著， 等楊發財罵完他了，他才開口。

「你說完了嗎，主任。」

楊發財拍了拍口，陸遙道， 「說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楊發財怒道， 「誰走！誰敢走！」他看著陸遙，心道陸遙這小祖宗不好搞，只好又補充道，「要走你自己一個人走， 別在這兒給我添！」

陸遙道， 「哪兒能啊。」他理直氣壯，「我要帶李明去醫院。」

李明珠看了他一眼。

陸遙抓著的手舉起來，「二部那人把手弄壞了，這麼大個口子， 不去醫院消毒容易得狂犬病。」

二部站在教室裡的殘兵敗將，心裡冒出一天大的震怒：我靠！陸遙！你那『大口子』嗎！

什麼睜眼說瞎話， 今天大家算是開眼了。

眾人一看， 只見李明珠的手腕上只有一條不仔細看幾乎就能忽略的紅痕，甚至連見都沒有見。

「放……胡扯！」楊發財然大怒。「這什麼傷！」

陸遙道， 「這麼大的傷口啊， 主任， 你耳聾就算了還眼瞎呢。」

楊發財忍一忍， 決定不和這個小祖宗多說話， 以免把自己的心臟病給氣出來。

哪知道陸遙還不肯消停，拉著李明珠就要往外走。

楊發財喊，「你要去哪兒！」

「去醫院啊。」陸遙道。

「你！」楊發財忽然轉念一指，指著李明珠，「李明，你要跟他瞎鬧什麼！回來！」

李明珠看了眼時間，從晚自習開始直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校園裡，普通班的學生們早就已經回到宿舍休息了，而創新班的晚課放學時間也只差十分鐘。

李明珠折騰了一晚上，倍疲憊。

「楊主任，我不舒服。」淡淡的開口。

楊發財看，又看了看辦公室裡的其他人，咳嗽幾聲，「把這件事理完就回去，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謔！剛才還口口聲聲的說全是的錯呢！

李明珠沒說話，但也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的脾氣就是這樣強。

楊發財心裡憐惜這個學生，也知道家裡的條件並不是怎麼好，剛才氣頭上扯了一堆，發了一通火，全是做給二部的王主任看的，你看他真能給李明珠一個分嗎，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楊發財打開手機看了眼，又退讓了幾步，開口，「今晚上太晚了，就算了，我和王主任去看看在醫務室的那個學生，你們今晚上回去給我寫一篇兩千字的檢討出來，明天給我。」

「王主任，你看時間也不早了，學生明天有課，這件事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但是解決我們肯定要解決的。」楊發財轉頭道。

「行吧，我也想說這件事，這麼晚了老師都下班，也不好理。」王主任也轉頭，對自己的學生罵道，「你們也給我把檢討寫清楚了！」

李明珠卻是沒心思聽後面發生什麼，的心一直於臨界點，有不能把控自己的緒的時候，但陸遙出現之後，的緒卻很能被自己把控。

所以今晚上鬧了這麼一遭，鬧得頭疼裂。

杜宇軒追出來，「誒，李明，你要不要拿點碘酒，去醫務室？」

「不用。」陸遙趁還沒開口，直接幫回了，「我帶去醫院。」

杜宇軒神複雜的盯著李明珠的手臂，心裡無語：這麼個小傷口，不至於去醫院吧！

李明珠搖頭，話沒說，腳步卻也沒停下。

陸遙跟了兩步上去，他永遠慢了一步在後面，陸遙乾的跟著，饒是心思再怎麼枝大葉，也到了李明珠突如而來的冷淡。

陸遙一邊走一邊抓心撓肺的想：又幹嘛了！

這個方向想了半天，沒想出所以然，於是換了個思維：我又幹嘛了？

陸遙心想：我又做什麼惹了？

「李……」陸遙想不出來，準備打算直接開口問，名字喊了一半，李明珠就一個『閃現』，走進了教室。

他剩下的話都被自己吞了下去。

李明珠從前門進去，陸遙在後門等，就從前門再出來，擺明瞭不想和陸遙一路。

陸遙火大，「喂！你幹嘛啊！」

李明珠看都沒看他一眼，書包單肩背著，只留給陸遙一個冷酷的背影。

陸遙想：媽的！莫名其妙！

「李明，你聽見我說話沒！」陸遙追上去，「你耳朵聾……」

李明珠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你很煩。」

這個態度，好似一夕之間回到了開學初。

陸遙被看的手腳冰涼，冷水傾盆而下，抓著校服袖子的手抖了一下，鬆開了。

李明珠板著一張他常見的死人臉——一直都是這張死人臉對著陸遙，但如果陸遙沒見過笑，沒見過鬆了臉上的表，沒見過出這個年紀該有的狡黠，他一定沒有現在這麼心涼。

李明珠從他面前像風一樣，輕飄飄的走過。

人是抓不住風的，用手抓的時候，會從指尖朝著四面八方離去，等反應過來，人生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場驚豔四座的風。

陸遙此時就有這種覺，他如果不追上去，李明珠就會像一場無意的山間冷風，惹起山洪之後，化為虛無。

李明珠走到校門口，陸遙不甘心，一路跟著，最後忍無可忍的抓著。

「你生我氣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李明珠眼神淩厲，裡面的冰渣子層層疊疊的又堆起來了，「和你無關。」

「什麼和我無關，你生我氣怎麼就和我無關了！」陸遙萬分委屈，「哪有你這樣的，生氣都不給個預告！」

李明珠盯著他的臉，陸遙這張臉長得很狡猾，和陸知像了七分。

當然，陸知臉上永遠掛著溫溫的笑，說話做事自一派風度。陸遙這種小孩子耍脾氣嘟著要糖吃的臭病，決計和陸知沒有半錢相像。

於是對陸遙，盯久了就容易心，李明珠了太，「你一點，我沒生氣。」

「你生氣了！」陸遙道。

「我沒有。」李明珠反駁。

「你有。」陸遙咬牙切齒，「你就是有。」

李明珠道，「好好好，隨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現在放開我，我要回家。」

陸遙固執的跟著，「不行，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

「告訴你又怎麼樣。」李明珠無語。

「你看，你還說沒有，你就是生氣了。」陸遙指著。

李明珠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果斷閉，沉下臉，疾步往前走。

陸遙抓著手腕，「我帶你去醫院。」

李明珠冷道，「就這麼小傷口去醫院，你腦子有病嗎？」

陸遙不聽的鬼話，「你別想騙我，我看見了，你肩膀撞到桌角上。」

李明珠一怔，陸遙出手指，了的肩膀，的李明珠倒吸一口冷氣。

向來是個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的人，小時候因為各種客觀原因，沒錢去醫院，李明珠一旦了傷，生了病，都是咬著牙等免疫系統自修復。這個習慣一直到現在都保留著。

在外面了委屈，說給蘇天瑜，蘇天瑜也聽不懂，因此被迫長，提早學會了把所有委屈和眼淚藏在裡。

如今突然冒出個陸遙來，不分青紅皂白的要把藏起來的傷痕挖出來，有些惱怒。

「多管閒事！」李明珠罵道，拍開陸遙的手。

結果李明珠往前走了兩步，沒聽到陸遙的靜，回頭一看，陸遙站在黑暗裡，委屈的，像個被人甩了的衰仔。

陸遙開口，「你就這麼生氣嗎。」

李明珠咬著牙，懶得管他，在心裡想：關我屁事！

想著『關我屁事』的李明珠，走了五十米不到，突然記起陸遙在班級裡給洋蔥頭用凳子砸的那一下。

這一下好似沒砸在陸遙的手上，而是砸在的上，砸的寸步難移，只能掉頭氣急敗壞的走回來，咬牙切齒，「手給我拿起來！」

陸遙裝聾作啞，「啊？」

李明珠想：媽的，混帳小子！

「手！」拉起陸遙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掀，果然，小臂上烏青一片，看著十分駭人：這就是陸遙幫李明珠擋的那一下了。

陸遙看到自己的傷口，恍然大悟，腦子裡靈一閃，突然一歪，『摔』在李明珠懷裡了，「好痛啊……」

李明珠無語：這兔崽子……剛才不說的時候怎麼不痛！

陸遙痛的很及時，一邊痛一邊心有餘悸的想：還好被砸了一下。

他原本沒什麼覺得手臂，突然就跟針紮一樣，李明珠問兩句，他就多痛一分。

「你給我裝，砸你的手，你的腳還能斷嗎！給我站起來！」李明珠皺眉。

「連帶的呀。」陸遙可憐兮兮，「手也痛，腳就斷了，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什麼狗屁道理！」李明珠上這麼說，陸遙賴在上，也沒推開。

「我恐怕今晚上就走不回去宿舍了。」陸遙歎了口氣。

李明珠：……

果然，陸遙下一秒就說，「要不去你家吧，你家有什麼碘酒紅藥水之類的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隻眼睛都發了，耳朵和尾豎起來：特別是尾，晃得生怕李明珠不知道他心好的很。

李明珠家裡當然有必備的藥品，蘇天瑜這子，除了下半癱瘓之外，連帶著還有曾經不出名字的併發癥，但李明珠絕不可能帶陸遙回去。

「從這裡去醫務室只要五分鐘。」李明珠十分冷漠。

陸遙問道，「不能去你家嗎？」

「不能。」李明珠果斷拒絕。

「為……」

「走不是吧，要求這麼多，我現在就讓你滾回去。」李明珠警告道。

陸遙絕對相信，李明珠說讓他『滾』回去，絕對就有辦法讓他『滾』。

陸遙退而求其次，「那去醫院，這裡離市一醫院很近。」

他堅持，「你肩膀上的淤不化開來，明天右手寫字都有困難。」

「和你沒關係。」李明珠道。

「當然有關係，你還要給我補課，要是字都不能寫了，怎麼教我讀書？」陸遙振振有詞。

李明珠聽他一番顛三倒四的發言，聽得頭疼。

陸遙說話其實很沒有道理，但李明珠往往就敗在沒道理的人手下，的心腸平時跟鐵石一樣，偏偏對上陸遙，能自己化一灘水。

李明珠最後妥協，和陸遙去市醫院急診部走了一趟，對自己沒有多在意，倒是盯著陸遙老老實實的把藥拿了。

陸遙和分別之前，李明珠還在等著他吃藥，見他吃完藥，才拍拍，頭也不回的往家裡走。

陸遙看著走遠，在原地站了會兒才回學校。

回到宿舍，陸遙的電腦開著，上面是現下最火的一款網遊介面，他的Q.Q對話方塊不停地跳，陸遙點開來，是群裡問他刷不刷副本公會朋友。

藍清水：路哥，副本去不！

路遙：不去，我今晚上有事

藍清水：什麼事兒啊？對了，今年BS秋季賽去看嗎，我搞到兩張票，群裡都要去！

藍清水：嘿嘿嘿，仙仙也去[壞笑]

路遙：看時間

藍清水：別啊路哥，你都上國服前五了，你真沒打算去打職業？

路遙：沒有，我下了

陸遙隨便應付兩句，也不管對方還有沒有話說，果斷的叉掉了聊天介面。

他推開電腦，從他萬年背一次的書包裡，掏出了一大疊垃圾。

如果王淼在這裡，他絕對震驚的無以復加：陸遙放一堆垃圾在書包裡幹什麼！

陸遙把『垃圾』拿出來，仔細一看，又不是垃圾，只是碎了幾片的廢紙，這廢紙一疊，正是李明珠整理的資料。

陸遙是在教室裡見到的，字跡是李明珠的字跡，扉頁還有他的名字，『陸遙』兩個字寫的仙風道骨，他盯著這兩個字看了幾眼，心裡莫名的悸半天。

他以前也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有多好看，怎麼李明珠寫出來的，這麼好看？

陸遙攤平了碎的隨心所的資料，什麼奇怪的形狀都有，他從屜裡拿出明膠，頂著昏暗的小檯燈，拼拼湊湊，小心翼翼的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