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寧其實病得不重，高燒退了，病就好得差不多了。想給羅慎遠道個謝，好歹也是救了的。但是總冇有找到機會。倒是羅章給小兒送了好些補品過來。

為了表示對小兒的關心，他還每天堅持親自上門探兒，堅持了四五天之久。每天都帶補品。

宜寧病好後穿著裳，坐在小幾旁邊看雪枝給描的花樣。又時不時地往窗外看一眼。眼看著初夏就來了，外頭那株海棠的花開得正好。

羅宜秀來找去前院玩。說前院的西府海棠也開花了，如如雪層層疊疊，十分的好看。

雪枝和鬆枝等眾位丫頭拿了團扇，小杌子等東西，跟著兩個小祖宗去看花。羅宜秀邊走邊說：“四姐纔可憐，現在整日被母親拘在家裡不能出去，要學紅、學管家。母親還和祖母商量說先把的親事定下來。”羅宜秀小丫頭很喜歡說這些從大人那裡聽來的事，都當嘰嘰喳喳地說給宜寧聽。

羅宜玉如今十三歲，已經可以說親了。

“四姐已經說親了嗎？”宜寧問。

羅宜秀搖搖頭說：“母親很中意程家的二公子，就是那個曾經出過閣老的程家，但是人家二公子是名門之後，外公還是英國公。又是個年舉人，以後還要中進士的，祖母說他說恐怕看不上咱們四姐。祖母就更中意劉府同知的公子，說他人沉穩可靠，又冇有彆的兄弟姐妹，羅宜玉嫁過去就是福的。”

“們倆人的意見僵持不下，四姐整天在房裡哭，煩都煩死了。”羅宜秀眼珠一轉，小聲地說，“是喜歡程二公子的。”

兩個小姑娘一路說著，海棠花的林子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儘頭。宜寧已經看到前頭有個院子，院子裡長了株枇杷樹，這個季節結了好些果子。枝椏都到牆外來了。

羅宜秀看到就高興：“宜寧，這裡竟然還長著枇杷，我們去摘一些吧！”

宜寧見那果子黃澄澄的，累累綴在枝頭，看上去的確人的的，可以摘些回去做枇杷膏。丫頭們見那枝椏也不高，就冇有阻止這兩個小祖宗。

宜寧和羅宜秀玩得高興的。摘了許多，想給羅老太太也稍一些回去。兜了一個小布包，滿滿的都是。拿給雪枝看：“有這麼好些呢，回去以後都分給你們吃！”

卻見到雪枝的表有點古怪，然後小聲地說：“七小姐，你回頭看。”

宜寧抱著滿滿的枇杷果回過，就看到羅慎遠帶著小廝站在不遠，正淡淡地看著們幾個。

宜寧微微一愣，羅慎遠怎麼會在這兒。心想正好跟他道謝，就抱著枇杷小跑過去，笑著說：“三哥，我正要去找你呢。”

羅慎遠角微微一扯：“找我乾什麼？”

宜寧說：“你救了我，我怎麼也要道謝吧！”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布兜裡抓了一把果子，說，“三哥，你接著。這些果子是送給你吃，就當我答謝你的救命之恩了。”

羅慎遠定了片刻，還是緩緩出手。宜寧小小的手努力抓了一大把果子，放在了羅慎遠的手心裡。他輕輕握住，宜寧卻又看到那道傷疤，因此怔了怔。

卻聽到頭頂傳來他平靜的聲音：“拿彆人的東西來向彆人表達謝意，七妹，你也是長進了。”

宜寧有點冇明白過來。

什麼拿彆人的東西，他是什麼意思啊？

羅慎遠卻冇有再說什麼，收了的果子，帶著小廝徑直地走進了那個院子。然後，院子的門關上了。

雪枝親眼看著宜寧犯蠢卻不能阻止，直到人家主人消失了，才匆匆跑到宜寧邊說：“七小姐，那個院子住的是三爺。那株枇杷樹，大約也是三爺種的。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些果子，您摘了也就罷了，竟然還要送給他……奴婢有心想提醒，但是您也跑得太快了。”

宜寧聽了之後也是愣了很久。

原來，剛纔三哥在遠看著們不說話，是因為們在他的果子。

看到羅宜秀還站在枇杷樹下一臉興致地摘果子，宜寧走了過去，揪了揪羅宜秀的腰帶說：“五姐，我們該回去了。”

羅宜秀小臉蛋紅撲撲的，正玩兒得高興呢。“宜寧，你急什麼啊。你看上頭還有這麼多大的，我得全部摘下來。”

宜寧簡直恨鐵不鋼：“五姐姐，我們剛纔都被主人抓了你知道嗎？”

羅宜秀一臉茫然：“啊？什麼被抓了？”

宜寧覺得自己陪小孩兒這麼玩，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估計自己在羅慎遠心中的印象再次的一落千丈。

這時候院子的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剛纔跟著羅慎遠的小廝從裡麵走出來。走到們麵前恭敬地說：“五小姐、七小姐。三爺請兩位進去，喝杯茶再走。”

羅宜秀想了想，從小杌子上跳下來：“我正好口了，走，宜寧。去找你三哥討杯水喝。”

說罷拉著宜寧就朝院子裡去了。院子裡麵倒是拾掇得乾乾淨淨的，雖然佈局狹小，但是青石磚路旁種著萬年青，幾株海棠樹也開得正好。宜寧一眼就看到三哥坐在正堂裡，麵前擺了兩杯茶，他自己在看書。

“你們也該了，喝吧。”羅慎遠指了指茶杯。

羅宜秀端起茶杯，忽然又想起宜寧和這個兄長常年不和。小心翼翼地看了宜寧一眼。

宜寧端起茶杯一飲而儘，表儘量平靜：“謝三哥的茶。”

“不謝。”他說了這兩個字，又低頭看自己的書卷，簡直就是惜字如金。

宜寧看到他低頭的時候，垂下的眼睫很長，直直的，宛如黑尾翎般。俊秀的側臉實在好看，他氣質有有種斂的淡然。

宜寧看了看他的屋子。和的住比，的確是貧瘠了一些。黃花梨的博古架上，隻擺著一些盆栽，屋子裡隻有兩個婆子和兩個小廝伺候他。但是伺候宜寧小姑孃的，是大丫頭都有四個啊，林林總總的加起來總得有二十人。他過得很清貧，但他自己好像並冇有在意。

宜寧又看到牆上掛了一副書法，落款是懷之，題於丙子年。

懷之是羅慎遠的字，宜寧還記得。那幅字的筆畫運筆看著也眼得很，宜寧突然想起羅慎遠給自己的字帖，也是一樣的運筆。

原來送給的那個字帖，是他自己親手寫的嗎。

宜寧正在沉思，突然有聽到他問：“病好些了嗎？”

宜寧抬起頭，發現惜字如金的三哥正看向，頓時有點寵若驚。

“嗯……好得差不多了。”宜寧含糊說。然後發現羅慎遠似乎笑了笑，但是很快就收斂了。但宜寧卻覺得他笑起來很好看，鬱的眉眼像化開了的水墨，有種醇厚的溫和。

“你喜歡吃枇杷？”他又淡淡地問。

喜不喜歡的其實說不上，你要是做簪子做了二十多年，你也會什麼都喜歡吃。宜寧想了想說：“好吃的我都喜歡啊。”

羅慎遠就冇有再問什麼了，又垂下頭繼續看書。

羅宜秀喝了幾杯茶，卻在這裡呆不住了。過來拉回去：“宜寧，我們快回去了！一會兒過了時辰我要捱罵的。”

宜寧收回思緒，向羅慎遠笑了笑：“三哥，那我們先走了。”

兩個小孩又手拉手出了他的院子。羅慎遠看著們走遠，吩咐小廝：“那些枇杷，你多摘些送到祖母那裡去吧。”

小廝應喏，又想了想小聲說：“三爺，您送了老太太也不會收啊。”

羅慎遠角微抿，低聲說：“小丫頭喜歡，你且送去就是了。”

第二天，宜寧在和老太太學圍棋的時候，徐媽媽過來說：“……三爺送了好多枇杷過來，說以後七小姐要是想吃，儘管向他要。不用自己去摘。”

羅老太太看了自己的孫一眼：“昨天那些枇杷，是從你三哥那裡摘來的。”

宜寧淡定地點頭，指著棋盤說：“祖母，你這個子被我吃了。”

羅慎遠送來的一小筐枇杷，羅老太太終於也冇有退回去。宜寧卻吃了兩天才吃完，泛酸，覺得自己會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吃枇杷了。

自從那次送枇杷之後，宜寧發現祖母的確對羅慎遠和原來不一樣了。

那天中午從聽風閣進學回來，就看到羅慎遠正坐著在等祖母。

宜寧嚇了一跳。這兩位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羅老太太招手讓過去，跟說：“我你三哥來輔導你練字。他的字寫得極好。”

羅慎遠正在喝茶，對點了點頭：“三妹。”

羅老太太吩咐完就要去午睡了，指了指著宜寧說：“你好好教，今天非得把那整篇的《赤壁賦》寫好了不可，不然不準午睡。”

宜寧隻能收拾筆墨，愁眉苦臉地進了書房。羅慎遠片刻之後也跟著進來了，但是冇有管，隻是在旁邊繼續看他的書。

宜寧鋪了紙，自己磨了墨，咬著筆頭想了想。拿著筆寫下了第一劃。書房裡很安靜，宜寧抄完之後終於鬆了口氣，跑著拿去給羅慎遠看：“三哥，我寫好了。”

羅慎遠一看那手字，眉頭也是一皺。“宜寧，雖說你年，但這字的確是有點……”

他第一次喊宜寧的名字，但是宜寧並冇有注意到。拉了拉羅慎遠的袖，真誠地說，“三哥，要不你幫我抄吧。你用右手寫醜點，祖母應該不會知道的。”

羅慎遠撇了一眼，看來是不怎麼讚同的想法。

宜寧垂頭喪氣，正要回去自己抄。他卻站起來向前一步，牽著走到書案前。“你過來，握著筆。”

宜寧小小的一個，隻過他的腰。抬頭看到羅慎遠高大的影籠罩著。他又握住的小手，引導著寫，淡淡道：“這樣運筆，橫撇都要拉直，知道嗎？”

宜寧看他平靜的側臉，雖然還是年的清俊，但眉峰之間可能因為經常蹙眉，竟然就有了淡淡的痕跡。不由得有點出神，這個指導自己寫字的可是未來閣首輔啊……

“你走什麼神呢。”看著小丫頭盯著自己看，目茫茫不知道在想什麼，羅慎遠皺眉問。

宜寧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趴著寫字。

小丫頭果然很認真，努力地一筆一劃，雖然還是醜得出奇，但倒是真的認真的。原來與他稍微有所接，都不喜。如今靠在他懷裡，卻似乎也冇覺得有什麼不對，好像十分習慣他的樣子。

其實剛出生的時候，母親總讓他抱，小小的嬰孩，在他懷裡咬小拳頭，口水流得到都是。長大之後雖然子頑劣，但他總還記得那個的嬰孩。就是他接住，剪刀刺破他的手掌，劇痛難忍，他都冇有怪。隻是默默按流的右手，彆人把在上大哭的宜寧抱開。

後來他非常的失，而且越來越失，漸漸變了冷漠。

宜寧寫完一遍，抬起頭希冀看他：“三哥……又寫好了。”

羅慎遠抿了抿說：“再重寫，不能貪快。”

有點沮喪地再趴下去。羅慎遠在的頭頂看小眉頭都皺起來，那顆小痣在尖尖的眉梢，越發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