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順利被白澤帝君收爲座下弟子的消息讓齊南樂得鬍子都快飛天了，一路笑得合不攏。

玄乙倚著車窗，繼續用白雪花兒，一面嘟著咕噥：“你也是得償所願了，苦了我，以後要天天對著那個冷臉的扶蒼。”

齊南使勁板下臉，嗔道：“扶蒼神君是公主自己得罪的，公主跟他明明無冤無仇，卻利用他給自己開，他見到你不生氣纔怪！”

玄乙的又嘟起來了：“可是我才九千多歲，哪有這麼早出嫁的。”

齊南瞪：“公主難不覺得不擺出那些可惡的姿態，扶蒼神君就會對公主你一見鍾吧？”

玄乙歪著腦袋想了想，點頭：“對啊。”

……帝君和夫人到底是怎麼生出這麼個狂妄丫頭的？齊南氣極反笑，越發確定自己終有一天要被氣死。

“公主多慮了。”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以後公主與扶蒼神君是同僚，還請公主友同僚，誠心待人才是。”

玄乙用指甲把花瓣摳出形狀來，淡道：“我討厭那個扶蒼。”

他相信扶蒼神君應該更討厭……齊南有些頭痛，好心已經全部變了各種重新洶涌的煩惱。他覺得自己該再說點什麼，可又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對面的小公主不知道又想起什麼，一掃方纔的霾，臉上出天真並著得意的笑容來。

“我得寫信給清晏！”樂得兩眼放，“我拜了白澤帝君做先生的事肯定會把他嚇一跳！”

齊南早已見慣多變的緒，無於衷。

他當了十幾萬年的神，見過無數神族，多風流如鐘山帝君，孤傲古怪如玄冥帝君，超凡俗如舒神……至他們行事總有規律可循，可他到現在也沒能索出小公主的風格。

往往他以爲事不會更壞，便能他大開眼界；往往他以爲走到死路，又能千迴百轉把路給續上。

有時候他真覺得，可能將一輩子關在鐘山纔是最省心的事。

一回到鐘山，憂心忡忡的齊南第一件事就是去長生殿找鐘山帝君。

得知玄乙過了白澤帝君的考驗，連鐘山帝君都到錯愕：“阿乙真的拜在了白澤帝君座下？”

先前他跟齊南爲玄乙選出許多先生，原本是做好了這個不要那個總會要的打算。白澤帝君雖是第一人選，但玄乙能爲他座下弟子的可能微乎其微，他並沒有抱太大的期待，萬萬想不到竟一次了。

齊南苦笑：“公主素來聰明，白澤帝君慧眼識珠，自然會選中。帝君……屬下另有要事煩惱。”

他將玄乙跟扶蒼髮生的種種衝突說了一遍，最後憂心忡忡地開口：“公主此番徹底與扶蒼神君結下仇怨，他們又一同拜了白澤帝君爲先生，難保以後不會繼續加深芥，這……白費了帝君與天帝的一番苦心不說，長此以往，於公主的名聲也無益，更何況，也影響青帝與帝君的關係。”

誰知鐘山帝君聽完竟哈哈大笑起來，自夫人隕滅後，他再也沒這樣笑過，齊南不由呆住了。

“我總是怕太過弱，想不到我的兒竟有這樣的本事！”帝君枯槁的面上煥發出一層驚喜的彩來，掌中的燭火也驟然亮了無數，“好！這樣纔是我燭氏的後人！”

阿翠隕滅後，他心如死灰，不問外事，對一雙兒也疏於關照。清晏恨他，所以遠遠地離開了鐘山，玄乙還小，又從未離過家，他一度非常擔心兒，想爲鋪好所有的路，讓走得安穩妥當。

若不是齊南的話，他還一直不曉得，玄乙並不是印象裡沉默寡言百依百順的小丫頭。

喜悅與激昂的緒讓鐘山帝君的背直了無數，他想起自己年時，上一代的鐘山帝君也是他的父親，對他始終不滿。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一點也不像燭氏的後裔。”

無與倫比的自信、冰雪剔的聰明、不可一世的狂妄——這些特徵他一個都沒有，反而靦腆多，引來父親無數嘆息。可父親倘若見到清晏和玄乙，便絕不會嘆息了，他們纔是真正的燭氏後裔，一世平庸的自己，卻生了一雙好兒。

“齊南，你不必太過心，燭氏從無畏懼，就讓玄乙做自己喜歡的事罷。”

齊南沒想到帝君竟然也這樣說，他不能理解，卻也不能再勸什麼，只得無奈道：“倘若放任，帝君不怕公主到了五十萬歲也嫁不出去麼？”

鐘山帝君笑著搖頭：“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只要玄乙不會被欺負，就算終不嫁，又有何妨？”

齊南無話可說，索拱手行禮告退，帝君忽又喚他：“等一下，齊南，且讓我看看白澤帝君座下究竟有多弟子。”

上回他心思不在此，只是略一看，這次仔細翻閱名冊，才發覺白澤帝君兩萬年來一共只收了十二名弟子，如今加上扶蒼與玄乙，便是十四名。其中，大弟子是天帝的第九帝子，六弟子是花皇的三子，九弟子則是屠香山蛇皇的公主，十一弟子又是赤帝的小公主……一路看下來，他的弟子簡直個個世顯赫，貴不可言。

鐘山帝君的目忽然停在了第十二名弟子的名字上，眉頭皺起：“青氏？是九天凰一脈的？”

他先前竟沒發覺有九天凰一脈的神族也拜在白澤帝君座下。

齊南沉道：“屬下先前見到，也有過憂慮，但一來燭氏與青氏的齟齬乃是上上代帝君所爲，年月太久，舊事重提無甚必要；二來，其時兩位帝君究竟爲何發生衝突，以至離恨海至今圈爲地，此乃一大謎團。何況兩位帝君都已隕滅，事過境遷，故而屬下以爲公主與青氏後裔一拜師，並無甚不妥。”

鐘山帝君思忖片刻，頷首道：“不錯，姑且先不去管他，頭尾百般顧忌不是我燭氏的作風，難道還怕他們不。”

他已經很久不曾這樣耗費心神，方纔緒波的大笑似乎都令他疲憊，掌心的燭火晃了晃，漸漸黯淡下去。

齊南心中暗歎，帝君當年狂怒之下冰封桐山一族，消耗了太多神力，到今日還沒能夠徹底恢復過來。

他收起名冊，低聲道：“帝君請靜心，屬下先告退了。”

鐘山帝君緩緩合上雙目，輕道：“去罷……清晏若是有消息傳來，務必告訴我。”

齊南躬倒退至殿門，再向裡一眼，濃的黑暗已將黯淡的燭靜靜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