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場間眾人盡皆默然。

因為層次過低，他們今次來講武堂，所求者不過是些簡單的“鍛科普”，諸如，練習那種功法，更能有助于氣力的進，哪種藥材能增強的韌等等，倒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練到鍛巔峰，又該如何、又該向何索要更為強大的力量。

許易此刻將問題攤開，真如暮鼓晨鐘，敲在他們頭上。

都是武者，誰無進向上之心，鍛期，誰都知曉，磨練，乃是獲得力量的源泉。

可若是鍛期走到了盡頭，又該如何呢？

場間死寂，所有的目都凝向周夫子。

周夫子也終于斂盡頹廢，穩穩站在臺上，穿堂風過，得他那破損的袂高高揚起，增添了幾分莊重。

“你的問題我大概明白了，是擔心鍛期結束之后，無法靠錘煉，獲得更強的力量，對吧？如果是存此種擔心，那大可不必！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整個凡境，鍛無有止境，只不過鍛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眾所周知，凡四境：鍛、氣海、凝，魂。之所以如此定義這四境，乃是標明武者修煉到此四境后，武者會發生的劇烈變化。”

“鍛期到達巔峰，皮如牛氈，骨似鐵，力比一牛，勇猛絕倫！而打破鍛期后，便了氣海境。所謂氣海境，顧名思義，丹田化海，開始存儲真氣，屆時，由心，隔空傷人，妙用無窮。而在這個階段，同樣存在鍛的過程，練的就不是皮，筋骨，而是骨髓，，須練到髓如霜，如漿，方算大。”

“至于凝境，魂境，到底是何況，因為我不曾這個階段，所以不甚明了，但是，不妨礙我據名稱做些顧名思義的推斷。所謂凝境，恐怕是真氣化，化作真元，而這個階段的鍛，鍛煉的便是臟。而魂期，恐怕就是到了極限，開始天人應了，所謂能以誠致魂魄，應該就是這個道理……”

周夫子一番解說，詳實嚴，雖多有猜測，卻有理有據，半柱香的分說，卻一瞬而過，聽在許易耳中，真如佛說妙法，舌燦蓮花，地涌金蓮，橫亙在他前許久的一座巨山，蹴然崩開。

周夫子話落，滿場久久無聲。

“爾等這般表作何，難道認為老夫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麼？”

周夫子著滿場的癡楞，莫名其妙道。

“您，您竟然是氣海境！”

一個圓臉胖子瞪大了牛眼，口道出了所有人的驚疑。

如果說周夫子講話的前半段，鬼斧神工，引得所有人凝神屏息聆聽，那麼當周夫子道出“至于凝境，魂境，到底是何況，因為我不曾這個階段”此句話后，滿場便落下了驚天霹靂。

誰能想到就這麼個弱不風的糟老頭子，竟是傳說中的氣海境，而滿座盡是鍛前期，連鍛巔峰都遙不可及，陡然遇到氣海境這種能掛在講武堂作壁畫的殿堂級講師。

要想不震驚，實在太難。

好在許易境界已高，且和氣海境的周世榮大戰過，更對周夫子的能耐有著充分的心理準備，是以，并不曾震驚周夫子的境界，滿場也只有他將周夫子的每字每句聽心來。

“廢話，氣海境有什麼了不起麼！”

周夫子沒好氣道，“縱是到了魂，不破凡，也還是凡人，區區氣海境，又有何了不得，爾等若是連踏破氣海的心氣也無，那這講武堂不進也罷！”

口上激昂，周夫子心中實則酸楚，他是氣海境不假，卻是過去式，二十年前，被人一掌震碎丹田，武道之基就此斷裂，武功盡廢，勉強靠著見識，了講武堂，作了開蒙教諭，這才安然混度了二十年。

如今，陡然被人提起自己曾經的境界，他若說不向往，不悔恨，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眾人正默然無語，許易再度起道，“謝夫子賜教！我還有個問題請教夫子。武者相搏，是否力量和速度，占據絕對地位，武技只為旁枝，我輩習武，只須專注力量與速度的鍛煉即可？此外，我方才聽夫子言，修行到鍛巔峰，力比一牛。而我又聽人說，有鍛巔峰的高手，一擊有三牛之力，這又何解，莫非這正是武技的高妙所在麼？”

許易此問，乃是因為他和風長老對戰之際，風長老使出寂滅神拳，打出了三牛之力，在他心中留下了困。

他修煉到鍛巔峰，全憑一套魔牛大力拳，而這魔牛大力拳之妙，全在鍛煉，而不再攻伐。

是以，許易修煉至鍛巔峰，卻毫不會任何武技，對敵同階的風長老，所憑者，不過是超乎同儕的力量和速度。

而風長老果真敗亡在他的力量、速度之下，以至于許易幾乎以為武技本不足為憑，然傷靜養的這幾日，他曾仔細回憶過同風長老爭斗經過。

尤其是風長老悄無聲息地打出的那記寂滅神拳，許易仔細想過，若非他恰好重鐵覆，那一拳過后，他就該徹底待了，又哪里還有今日。

而無論怎麼算，寂滅神拳都該歸于武技，那他曾經的以為——僅憑速度和力量就能包打天下，莫非是錯誤的！

“勤學之，明辨之，慎思之，是棵好苗子！”

周夫子瞥了許易一眼，抓起酒葫蘆狂飲一口，道，“你的這個問題，得分兩個方面理解。第一個方面，武者相搏，力量和速度，的確是關鍵中的關鍵，或者可以說，絕對力量面前，一切花招，都沒有意義！”

“第二個方面，武技的重要并不亞于力量和速度。道理很簡單，因為絕對力量往往很難追求，換句話說，除非你面對的是超越你一個大境界的敵人，在此種況下，武技恐怕很難彌補力量上的差距。然而，話說回來，為鍛期的你們，又有誰想過要和氣海境乃至凝境的強者們同場爭競呢？”

“所以，在我看來，絕對力量，在某種意義上，是個偽命題。武技的重要，怎麼強調也不為過，如若不然，天下怎會有繁衍到極致的各種戰技和功法呢！可以這麼說，武技和力量、速度之間，并不是相互割裂開的，武技實在就是力量和速度的相融為一，完結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