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幾盤小菜,還有一碗炒蛋,發著人的香味。 王鬥前面擺著一大碗熱騰騰的白面條子,上面撒上一些翠綠的蔥花,真是香味撲鼻。這是這些時間裡王家最盛的一餐了。
不過看看自己面前的白面條子,再看看鍾氏與謝秀娘那邊卻是就著小菜吃黑面蒸饃,看二人神都很安靜,似乎讓王鬥吃得好是理所當然的事。
王鬥站起來道:“回來時吃得飽的,娘,這麼大碗面我怎麼吃得完?幫忙一起吃點吧。”
拿了兩個碗過來,將手中的面分別挑了一大把到兩個碗上,遞給了鍾氏與謝秀娘二人。
謝秀娘很高興,接過輕聲說道:“謝謝哥。”
鍾氏笑了笑,不說什麼,將碗接了過來。
一家人就著蛋蔬菜高高興興地吃起來。
鍾氏想起什麼,對謝秀娘道:“秀兒,聽說親家母這些時間不容易的,改日你帶上幾升白面,再拿上一匹布回去,都是一家人,能幫就幫一點。”
謝秀娘高興地道:“謝謝娘。”
雖說現在王家己經很窮了,不過謝秀娘的家卻是更窮,家父母一共生養了八個孩子,不過早在幾年前便有兩個弟弟死了,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也都送人,現在他們家每日是靠糠菜過日,比起他們,倒是現在的王家算是大財主了,至現在還可以吃上白面。
謝秀娘可以想象到時回娘家的風,在保安州這個地方,如果走親訪友,用竹籃子裝上幾升白面,加上一些糖品,還有一匹布,己經是非常昂貴的禮了,足以引起旁人的羨慕。
而鍾氏也是個要強的人,自己家都困難了,還想著幫助別人。平日與謝秀娘二人在家都是穿著補丁的裳,不過出門時,一定要換上上好的裳,就是為了不讓別人看輕現在的王家。
三人談著話,不過王鬥多是聽著。鍾氏歎道:“前幾日去州城,這糧米又漲價了,粟米一鬥要八錢,連谷糠都要一鬥一錢,看到很多人家買不起糧,一些男婦就死在路旁。”
謝秀娘也是在旁道:“是啊,現在我們莊的豬一斤要二百多文,一個鴨蛋都要二十文錢呢。”
王鬥心中暗歎,保安州是富饒之地,水利相對充沛,乾旱相比其它地方較輕,目前這個價還算好的,依他對歷史的了解,到了崇禎十六年,就算在江南之地,價也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一鬥米要二兩銀子,甚至最後漲到了六兩,一枚鴨蛋要三十文錢,一隻一千多文,而一個小廝婦不過錢一千二,世中人命之賤,百姓之難可見一斑。
鍾氏與謝秀娘說起各種傳言,鍾氏不住歎息,同時慶幸自家還有吃的,百姓總是知足的,隻要還有一口飯吃,便會心裡滿足。
吃完飯後,謝秀娘去涮碗,王母看著瘦小的影道:“這孩子倒也勤快,就是子骨弱了些,怕是到時生養困難啊。”
謝秀娘從小在王家生長,與別的農家婦人一樣,有著傳統儉樸,乾活勤快的優點,田地的耕種割禾,家的砍柴割草,燒茶煮飯,洗養豬等事,都是盡心在做,這點上王母是滿意的。
不過認為謝秀娘不是很好,特別是小瘦,這讓有些不滿。在看來,子部飽滿,將來孩子才有充足的水,部大,生產才容易,小瘦這就糟了。
其實古時子以大為,娶親多看方材而不是臉蛋這是有道理的,
古時小孩夭折率高,養大不易,王母曾生養過五個孩子,不過大多夭折了,隻余王鬥一獨苗,所以看到謝秀娘這個形,王母不免擔心。 不過話是這樣說,平日待謝秀娘還是不錯的,鄉間媳婦談起都是羨慕,認為謝秀娘找到一個好婆家,這點上,謝秀娘心也是明白的。
王鬥道:“有可能的話,還是要多給補補。”
鍾氏點了點頭,卻又歎了口氣。
晚飯後,母親鍾氏又在機房織布,王鬥則是在房中就著一盞昏暗的油燈仔細看著兩本書,戚爺爺所著的《紀效新書》與《練兵實紀》,兩本書雖在嘉靖年出版,卻不是普通人家所能隨便可到的。先祖王虎也是在機緣巧合下才收藏到一套,一直作為傳家寶一代代傳下來。
王家雖是軍人家庭出,卻也算是耕讀傳家,當年王鬥小的時候,爺爺王就手把手地教他識字,不過以前的王鬥對兵書不興趣,眼下的王鬥自然是獲如珍寶了。
看了一會,謝秀娘端著一盤熱水進來,低下子為王鬥洗腳。王鬥輕地了的頭髮,謝秀娘仰著臉向王鬥笑了笑。燈下,可以看到臉上那種不正常的蒼白,王鬥心下憂慮,這不會是什麼病吧,等以後有條件了要找個醫生給看看。
洗好後,謝秀娘將水端了出去,又到院中去整理農料。
隔壁房中母親織布的聲音不斷傳來,王鬥沒有了看書的心,在屋來回徘徊起來。
……
第二天天微亮,王鬥就起來了,他拿著自己的長槍走到了後院,這裡有幾塊菜地,此外還有一個水井。近年辛莊越來越多的水井乾涸,隻有王家後院這口水井仍是水量充沛,而且水質清洌,讓許多莊人嫉妒。
這世界的空氣比後世好太多了,一清新的風吹來,讓王鬥神一振。
他去上,打了一套拳,虎虎生風,剛猛有力,打到勁,全的如一塊塊巖石般糾起。這拳“劈掛拳”,乃是戚家軍中流行的拳法,當年戚爺爺曾在《紀效新書》拳經一卷中著重點出,用於實戰最是犀利。
打完整套拳,王鬥上己是汗水淋漓,上的更是油水,他仍不罷休,取過自己的長槍,又擺了一個起手式。
楊氏梨花槍,起於宋代,戚爺爺曾讚其打遍天下無敵手,並廣泛推廣於軍中。
拿槍、攔槍、顛槍、捉槍、櫓槍……槍如遊龍,王鬥目專注,這個的技藝,是他與家人在世中生存的最大保障,自來到這個世界,認清周邊的環境後,他每日便是勤練不休。
一直到謝秀娘進來,並他吃早飯,王鬥才停下手。
早餐是黑面烤餅,再配上一大碗清湯,味道當然沒有昨晚的白面好,不過勝在量大,畢竟從今天開始便要乾重農活了,不吃飽不行。
吃飯時談起今日的農活問題,秋播要翻地,不過王家的耕牛早就賣了,眼下他家的二十幾畝地,也養不起牛,隻得向裡長薑安租牛,為了搶農時,還需要兩頭牛拉犁,這樣翻地速度才快。這租金不是筆小數目,薑安這家夥竟然不收銀錢,而堅持要用白面去換取租金。
還有家的鐵犁也在幾年前被韃子搶走了,這些年一直拿不出錢來購置新犁,也要去租。幾筆租金算下來讓鍾氏大為心痛,曾考慮過不用牛和犁,代為家人用刨子刨地,被王鬥否決了,累死不說,還不知道要刨到哪一年。
耕牛與犁的租用鍾氏早與裡長薑安談妥了,飯後王鬥便隨母親到薑家去,薑安卻是不在,說是到州城去了,隻有家人在。取了耕牛與犁,王鬥背犁趕牛,鍾氏背著麥種,謝秀娘背著兩框糞隨母子二人出門,為了積這些糞,可足足撿了一年的糞。
眼下天還早,不過主街小巷上己不斷出現出莊勞作的人們,見到鍾氏,“四嬸早啊!”等招呼聲不時響起,相比王鬥,鍾氏在辛莊的人緣名聲都不錯。
也有一些人看到鍾氏後的王鬥,下意識便想取笑他,不過看到王鬥冷淡的樣子,肚子裡的話又都了回去,暗暗納悶這個王大傻子這些時日有些怪怪的。
快出莊門時,一個從三人旁匆匆而過,不時有人對指指點點,高昂著頭,似乎不屑旁人的議論,不過蒼白的臉,還有眼中的那惶恐卻了心的弱與不安。
謝秀娘在王鬥後輕輕說了句:“許姐姐真可憐……”
這便是昨日差點撞到王鬥的那子,王鬥知道許月娥,是莊甲首許寬的兒,年在十八,在莊算是頗有姿,本己快與人完婚,不過這一切都在上個月結束了。
七月二十三日後金軍攻陷保安州城,大軍分掠保安各地,許月娥來不及退回莊,被後金兵擄去,兩日後有幸逃回。不過莊人都在議論,說是被韃子掠去,哪還有幸免的?肯定是被糟蹋了。
流言蜚語下,男方很快過來要求退婚,願連聘禮也不要,父許寬自然是大怒,他在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哪得人這種辱?整日便在家罵許月娥丟人現眼,為什麼不去死。鄉人的冷眼與非議讓這個曾經驕傲的子很快憔悴下來,不過在外人面前,的頭卻似乎昂得更高了。
聽到旁不時傳來的風語冷語,王鬥哼了一聲,道:“男人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小,反遷怒於一個弱子,算什麼東西。”
聽到王鬥的話,後的謝秀娘睜大眼睛不是很明白,鍾氏卻是讚許地回頭看了王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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