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院到鬼院不過數十步的距離,顧慎為著墻壁前行,每邁出一步都要先聽后看,仿佛前面就是懸崖似的。
即使這樣,他還是低估了金鵬堡守衛的森嚴,他剛剛邁出十余步,就被人抓住后脖領子提了起來。
守夜人就像鬼魂一樣,一直潛伏在人類邊,在你最想不到的時候突然顯形,無論怎樣防備都沒有用。
顧慎為驟然就擒,反而冷靜下來,小聲說道:“放開我。”
這名守夜人與上次那個大概不是同一個人,見顧慎為如此鎮定,稍有些意外,雖然面孔藏在黑布后面,但是目中了一點殺機。
“你違反宵令。”
“我出來做事。”
“什麼事?”
“我……”顧慎為一時間編不出合合理的謊言。
“我讓他出來的。”遙奴的聲音突然冒出來,顧慎為自認為不惹人注意,其實一早就被跟蹤了。
守夜人沒想到后面還有人,顯然吃了一驚,扔掉顧慎為,右手握刀柄,左手按住刀鞘。
“誰?”
“八主院里的遙奴。”遙奴的聲音比顧慎為還要鎮定,甚至還帶有一點不耐煩與訓斥的味道。
“你也違反了宵令。”
“什麼宵不宵的,我在八主院里落了一件東西,讓歡奴替我取回來,怎麼了,這樣也不行嗎?”
顧慎為沒想到遙歡會突然出現,還會幫自己圓謊,心里不由得有幾分激,可是憑遙奴的份地位,想隨便打發守夜人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果然,守夜人不把遙奴的解釋當回事,“跟我去見當值刀主。”
刀主是金鵬堡殺手中的領導人,一共有十幾名,面見刀主,違反令的行為就會記錄在案,并進行相應的懲罰。
僅僅是夜間私出本院還不是太嚴重的違紀行為,可是顧慎為手中還拿著來的門鑰匙,這才是不可赦的大罪,十有八九會被扔進鬼院。
顧慎為倒是有幾分希被關進鬼院好尋找姐姐的下落,遙奴可不想。
“你不是殺手劉選嗎?大家都是八主的奴才,犯得著互相拆臺嗎?八近來心一直不好,你把這事鬧大,有意思嗎?”
遙奴竟然能出守夜人的名字,顧慎為與劉選都很驚訝,守夜人全黑,蒙著面孔,目的就是不被認出。
“你、你怎麼認得我?”
“唉,張個什麼勁兒,前陣子不是你擔任八主院里的護衛嗎?我跟著雪娘學武,總能看到你晃來晃去,大家服侍的都是一個主人,也該互相幫助一下吧。”
守夜人劉選眼珠轉,有點猶豫,守夜人藏份就是為了沒有顧忌地秉公執法,現在卻被認了出來,再想“秉公”就有點難了,何況違反宵令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抓住了也不算立功。
“你們現在就回去,不準再出來。”
“可是我現在就要那件東西。”
“那也不行,回去,你每天都去八主院里,不用急。”
“好吧。”遙奴聳聳肩,好像很不高興似的,“那就明天吧。”然后對歡奴改用不滿的語氣說道:“還不快回去,讓你辦點事真麻煩。”
顧慎為含糊地應了一聲是,低頭匆匆回小院,守夜人劉選被認出份一時失態,早晚會明白過來遙奴是在虛張聲勢,他真要取什麼東西也用不著派人出來自己又跟著,不過只要過了這道坎,劉選也沒有必要非抓住這兩名年奴仆不可。
回到小院里,遙奴搶過鑰匙鎖上大門,又悄悄地將鑰匙放回韓機奴的房中,出來后拉著歡奴到了西門外,這里是兩人練武的地方,最為安靜。
“你膽子真大啊,敢在這兒闖。”遙奴長出一口氣,小聲說。
“謝謝你。還好你認得那個殺手。”
“噓,那是湊巧,我一開始還不知道,他一握刀我就看出來了,每個人握刀都有特點,劉選這家伙武功不高卻好顯擺,握刀之前右手總要抬起來甩一下。算他命大,要是遇著真正的高手,他甩下手的工夫就得送命。”
遙奴才學武半個多月,實戰經驗為零,竟然觀察細微說出這麼一番道理來,顧慎為很是震驚,接著明白過來,這些話肯定是雪娘說的,遙奴拿來現炒現賣,若不是悉他本人的底細,還真聽不出來。
但是,顧慎為的謝是真心的,他現在對遙奴的印象大為改觀,甚至想對他泄一部分真,以便爭取他的幫助。
顧慎為雖然出富室,邊奴仆不,他也一向覺得自己在家奴們中間的人緣很好,可是等他自己也了奴仆,才發現從前的覺都是幻像,他本不懂得如何在奴仆群中生存,更不懂得如何搞好關系。
他進金鵬堡快一個月了,卻只打聽到只言片語的消息,那幾名胡人年,中原話還是磕磕的,帶回來的各種流言蜚語都比他多得多,至于遙奴,更是探聽消息的高手,對金鵬堡的悉程度堪比呆了十幾年的老仆。
如果能有這樣一名幫手,不管是尋找姐姐的下落,還是以后的報仇,都會事半功倍。
“遙奴,有些事我要告訴你,你上有危險,我能幫你。”
顧慎為決定告訴遙奴走火魔的事,至于能幫他也并非虛言,就在昨天,他終于通過勁第一層,練了勁第一層。
十余年來的修練雖然心不在焉,但是在父親顧侖的指導下,他打下了極佳的基,一旦認真起來,很容易就取得了突破。
勁不會提升修練者的力,但是能更加隨心所地控制勁,如果說勁是增長力量的法門,勁就是使用力量的訣竅。
既然達到了勁第一層,顧慎為覺得自己有能力幫助遙奴伏其的勁,延緩并阻止走火魔。
遙奴搖著頭,里嘖嘖有聲,臉上帶著微笑,好像歡奴是個說蠢話的小孩子。
“我在說真的,你練的‘合和勁’太快了,有走火魔的危險。”顧慎為終于說出了實。
若不是害怕驚醒院子里的人,遙奴這時就會哈哈大笑,但他還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右手按在歡奴的肩上,笑了好一會,等歡奴臉上出怒容時,他才說道:
“不是我瞧不起你,可你真不是玩謀詭計的人,每次看到你撒謊,我都想笑。呵呵,不過這是你的優勢,有時候天真更討人喜歡,不要丟掉。”
顧慎為滿臉通紅,暫時打消了幫助遙奴制勁的想法,“好吧,你幫我了一個大忙,我想我得回報你,你開口吧。”
遙奴的手仍然按在他的肩上,“我說過,我知道你有。”
“這個我不能說。”
“沒關系,我也不想知道,可我只要告訴別人你會功,上還帶著笈,你的就再也保不住了。”
顧慎為推開遙奴的手,開始警惕起來,在金鵬堡,一名奴仆會武功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可是如果這個人會的是功,那就不一樣了,這世上拳腳刀劍的功夫有的是,功心法卻寥寥無幾,每一種功通常都是某一門派的核心,輕易不會外傳,因此辨識度極高。
在行家眼里,“合和勁”就是中原顧氏的象征,比他的姓氏還要牢靠。
“你到底想要什麼?”
遙奴走近一步,他比歡奴稍微矮一點,可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就像是大了十幾歲,“我一直都喜歡你。”
“嗯。”顧慎為可沒有這種覺。
“UU看書 www.uukanshu.com我要你也喜歡我。”
“嗯。”顧慎為后退一步,越發覺得遙奴說話奇奇怪怪。
“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嘿嘿,我不為難你,等你服侍過機奴的殺手,再和我做一次同樣的事就可以了,我怎麼也比那個家伙更合你的口味吧。”
顧慎為明白遙奴的意思了,韓世奇是他的最憎恨的仇人之一,也是他最令他作嘔的人,戚奴、謝奴的遭遇他看在眼里,事過去已有十幾天,兄弟倆仍然對此諱莫如深,謝奴時不進還會在半夜里驚醒,驚恐地大大嚷。
韓世奇對他們到底做過什麼,顧慎為自然想像不到,但他知道那必定是很惡心的事,現在,遙奴竟然對他也提出這種要求!
遙奴在他心中剛剛建立的那點好與信任然無存。
遭到挑釁卻不能反擊,滿腔怒火卻要強忍,顧慎為深切地到作為弱者的痛苦,在他短暫的十四年生涯中,遭過的所有辱加在一起,也不如現在的皮。
顧慎為徹底放棄了挽救遙奴的想法,“你去死。”他說,然后轉走回小院。
遙奴靠在墻上看著歡奴背影,本不把對方的威脅放在心上,他握著這名年的把柄,需要的只是耐心等待。
“你會來求我的。”
遙奴喃喃說道,突然一陣冷風襲來,拋尸崖下面傳來一陣模糊不清的凄歷聲,似風、似、似鬼,遙奴上發直豎,急忙跑回小院,將院門關好,心里暗暗詛咒金鵬堡,這麼一道送死尸的門竟然從不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