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是溫老太太的宅子。
騎虎難下,只能著頭皮往下問:“有什麼區別嗎?”
見溫皓白遲遲不開口,韓奕憋不住了,點了莊青裁一句:“住在玲瓏華府,你們還可以分房睡,要是去了繡園、住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恐怕你們就得睡在一張床上了……”
他的語氣輕佻又戲謔,本意卻是為溫皓白著想,斷了莊青裁的后路--就算出于私、有心套牢溫皓白,聽到這麼個說法,也一定會出于矜持而選擇住在玲瓏華府。
接下來的劇發展如他所料。
莊青裁思忖再三,松口說,還是住在那里比較好。
溫皓白對此并無異議,轉而提起另一件事:“我之前給你的資料袋里除了有一份婚前協議書,還有一份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隨時奏效,你不必有顧慮。”
莊青裁自然是有顧慮的:孤男寡共一室,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難免擔心那家伙有越界或者違反協議的行為,有這樣一份書面文件,也是為自己的安全加一份保障。
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離婚協議書一式兩份,溫皓白那里也有一份雙方簽過字的。
對此,莊青裁亦有自己的理解:并非是溫家小家主為人面,遵從互惠互利的合作原則,而是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名流新貴們,其實也害怕被這樣的“普通人”纏上。
既然話都說開了,索把思想包袱也丟掉。
攥手中的絨盒子,轉而去問韓奕:“韓先生,戒指的購小票還在嗎?”
韓奕聳聳肩:“放心,鉆石絕對是真貨……”
話沒說完,就被莊青裁打斷:“七天之可以無理由退貨的吧?”
韓奕這才意識到對方索要小票的目的:“怎麼,你是想把它退了?”
“賣了也,就是會有折舊費。”
聽聞這話,溫皓白瞇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莊青裁。
似是要過那副皮囊,看究竟在玩什麼小把戲。
韓奕的表則介于“難以置信”和“不可救藥”之間,決定替好友發出一句來自靈魂的質問:“莊小姐這麼缺錢?我記得,你跟皓白領結婚證之前不是拿過一筆‘誠意金’嗎?”
這事兒當初還是溫皓白指派他去辦的。
一百萬。
說多不多,說也不。
被人點穿自己的窘迫,莊青裁沒有接話,用沉默表明自己有苦衷。
見莊青裁難得出這副為難模樣,溫皓白善心大發表了個態,間接制止了韓奕繼續追問:“送給你就是你的東西了,想怎麼理,隨你高興。”
說這話時,他整個人都沒什麼緒起伏,淡漠得了一團影子,仿佛錢是外之,人也不可深。
醫院走廊里有風。
風能穿過他的,風能把他吹散。
莊青裁正愕然于自己怪異的念頭,忽又聽韓奕順著溫皓白的態度,再次改口稱呼為“嫂子”。
順勢揚了揚手機:“萬一以后老太太這邊臨時有變故,我又找不到皓白,就跟你說……皓白,你給嫂子推一下我的微信唄?”
他話多,人也閑不住。
見溫皓白低頭開始擺弄手機,便湊到莊青裁邊,探著子絮絮叨叨:“電視主持人的工作很忙嗎,你怎麼有這麼多工作群的未讀消息啊?以后都要住一起了,干脆弄個置頂唄?嗯,再往下翻,名字就是皓白,頭像是那個屎殼郎推糞球的剪影……”
溫皓白本就心不佳,此時更嫌他聒噪。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本藏不住。
如同覺醒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他暗自猜測,那個人下一秒就會因韓奕的惡俗比喻出會心微笑,然后兩人齊齊揶揄那張被自己用作微信頭像的圖片……
沆瀣一氣。
他薄抿,正發作,卻意外聽見莊青裁淡淡道了一句:“……那是推巨石的西西弗斯。”
的聲音一如既往。
那一瞬間,卻如同空靈的山谷回應。
周所有空氣、灰塵、線,有形的,無形的東西,都安靜下來。
溫皓白怔怔注視著,淺的眼眸中不可思議。
第9章
在希臘神話中,西西弗斯犯眾神,被罰將一顆巨石推上山頂。
巨石沉重,又到了詛咒,每每未至山頂便又滾落于山腳,罰者必須得從頭再來、循環往復從事著推石頭的苦役……
無效。無。無意義。無止境。
世間再沒有比這更殘酷的懲罰了。
不知在想什麼,半晌,溫皓白才出點聲音:“你知道西西弗斯?”
拖長的那個“你”里帶著一點兒輕蔑,不多,但足以令莊青裁微微蹙眉。
理所當然地反問:“很奇怪嗎?”
作為一名專業主持人,擴充閱讀量也是平時的必修課之一,不僅是為了通過文字提升自我、修養,更是為了賦予心靈一種足以抵無常世事的能力,為自己的工作錦上添花。
這個道理,并非人人都懂。
溫皓白就不太懂。
所以才會多此一舉,問出那麼失禮的問題。
見識到了莊青裁那認真勁兒,將矜持刻在骨里的男人倏地揚了下。
那是一個幅度很小的、真真切切的笑,不帶任何虛假意、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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