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過窗戶,在地面投下幾何形斑。
趙廷文剛結束部研討會,眉宇間凝著一倦意。
家里那位小妻子,月歸來,睡相依舊“奔放”,夜夜將他充作人形抱枕。
他甘之如飴,只是……有點廢茶水罷了。
回到辦公室,端起李書剛換上的熱茶,氤氳熱氣短暫模糊了他的廓。
目掃過桌上那份能源合作簡報,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無意識一頓。
一個名字,或者說,與這名字相連的項目,倏然躍腦海。
“李湛,”他開口,聲音平直無波,視線仍停留在簡報上,仿佛隨口一提,“‘新路’項目,近況如何?”
侍立一旁的李書,深諳其心。領導日常事務繁忙,親自過問一個項目的“近況”,本便是信號。
聯想到方律師是項目核心法律顧問,以及領導近來幾次看似不經意的提及……
瞬間了然。
他微微躬,語速平穩,條理清晰,既準回應工作,又巧妙嵌核心關切:
“‘新路’項目整推進有序,土建工程在非爭議標段已超額完季度目標。不過……”
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平穩專業:
“東道國環保部門近期提出了一項新的補充環評要求,涉及關鍵路段,標準提升幅度較大,措辭比較強。項目方初步評估,可能對工期造一定影響,目前正在全力應對。”
他略作停頓,觀察領導神——沉靜如深潭。
李書繼續道:
“項目團隊,尤其是法律顧問團隊,反應非常迅速,應對策略很專業。據項目方反饋,我方已第一時間啟法律程序反制其程序瑕疵,同時聘請了國際頂尖環評機構進行獨立評估,并積極通過外渠道進行高層通。各方都在爭分奪秒,工作強度非常大。”
最后那句“工作強度非常大”,如同準投深潭的石子。
趙廷文端起茶杯,緩緩啜了一口,目依舊落在文件上,只淡淡“嗯”了一聲。
再無其他指示。
但李書清晰捕捉到,領導握著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收一瞬,隨即又恢復了自然。
*
趙廷文忙完回到家時,已是深夜。
偌大的房子里一片寂靜,等待他的只有玄幻亮起的暖黃暈。
他邁步走向主臥,發現門里沒有出亮。
腳步微頓,視線轉向走廊另一端。
書房門虛掩著,明亮線從門里傾瀉出來,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帶。
他邁步至門前,抬手,無聲推開。
書房里,原本屬于他的沉靜空間,此刻已被另一種張而專注的氣場所占據。
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他的文件和書籍被整齊地挪至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文件戰場”:
攤開的案卷、厚厚的項目圖紙復印件、還有一臺屏幕亮得刺眼的筆記本電腦。
打印出來的文件散落在桌角和旁邊的沙發上,上面布滿了麻麻的標注。
方允就坐在他的椅子上,深陷在文件堆里。
穿著寬松的家居服,長發隨意挽丸子頭,出潔的額頭,像個熬夜趕論文的學生。
防藍鏡片后的眼睛鎖屏幕,指尖在鍵盤上飛舞,敲擊聲清脆集。
旁邊放著一杯早已涼的咖啡,和一個啃了一半、看起來同樣冷的面包。
全神貫注,甚至沒有察覺到門口有人。
趙廷文的目掃過這凌的“戰場”,最后落在微蹙的眉心和抿的線上。
在門口靜立數秒,他才放輕腳步走進去。
直到高大的影籠罩了桌面源,方允才驟然一驚,從法律條文里離,茫然抬眼,彎起角:
“你回來啦。”
“還沒休息?”趙廷文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和了幾分。
方允摘下眼鏡,了有些發的鼻梁:“快了,有個關鍵條款的風險點需要再確認一下。”
“吃飯了嗎?”他看向那冷的面包。
“吃了。”方允口而出,語氣帶著點工作被打斷后的心不在焉,手指已本能地放回鍵盤。
顯然心思還在未完的分析上。
趙廷文不再言語,指尖在桌面極輕地一點,轉離開。
他沒有回臥室,而是走向餐廳。
昏暗線下,潔的桌面空空如也。
視線最終落在角落的垃圾桶。
一個空泡面桶醒目地躺在里面,旁邊散落著塑料叉的包裝。
這就是的“晚餐”?
趙廷文的目在泡面桶上停留片刻,下頜線無聲繃。
未置一詞,邁步走進廚房。
再回來時,他將一杯溫牛輕輕放在方允手邊。
“很晚了,”溫沉嗓音穿集的敲擊聲,“先休息,明天再說。”
方允的視線終于從冰冷的數據洪流中掙,落在那杯氤氳著熱氣的牛上。
暖意過玻璃杯壁,熨帖著微涼的指尖,繃的神經倏然松懈了一隙。
然而,下一秒,看向屏幕上未完的程序瑕疵法律論證要點,及申訴策略草案,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執拗。
“還不行,”搖頭。
“這個申訴要點和證據鏈必須今晚梳理完,明天一早要發給團隊和專家同步。那邊給的時間窗口太了,拖不起。”
話音未落,手指已經重新敲擊鍵盤,屏幕的映亮了眼底的堅持。
趙廷文立在桌旁,形未。
看著又沉浸回那片由法律條文構筑的戰場,那副倔強不肯服輸的模樣,讓他想起,在三亞沖浪時一次次被海浪掀翻又立刻爬起來的韌勁。
沉默地注視了幾秒,眸底緒翻涌,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他知道,勸是勸不住的。
對于工作,有著和他一樣的固執,甚至更甚。
沒再說話,轉離開了書房。
腳步聲漸遠,方允心中莫名一松。
他在旁,總有種被“教導主任”凝視的迫。
甩甩頭,強迫自己注意力重新釘死在眼前的文件上。
集的鍵盤敲擊聲再次填滿書房。
約莫二十分鐘后,那悉的腳步聲,去而復返。
方允并未抬頭,只當他是路過取。
直到——
一片沉靜的影,再次無聲地籠罩了書桌的邊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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