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轎車最終停在一環境清幽、建筑風格莊重的地方。

這里并非普通的區民政局，而是專門服務于特定人群的市級婚姻登記。

車剛停穩，一位早已候在門口、著得西裝的中年男人便快步迎上，臉上帶著恭敬的笑意，親自為趙廷文拉開車門。

“趙＊員長！歡迎歡迎！”

來人正是這里的負責人王主任，他微微躬，語氣熱忱。

“接到李書電話，我們立刻做了安排，專門為您開了特殊通道，保證高效、私。”

趙廷文邁步下車，只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態度疏離而矜持：“王主任，麻煩了。”

他的目隨即轉向剛下車的方允。

王主任的目立刻跟過去，看到方允時，眼中掠過驚艷，笑容愈發殷勤：

“這位就是方小姐吧？真是氣度不凡！恭喜二位，真是天作之合！”

方允被這過分的熱和直白的奉承弄得有些局促，臉上卻維持著恰到好的微笑，輕聲回應：“王主任您好。”

“快請進！外面涼！”王主任殷勤地在前引路，將兩人徑直帶一間布置雅致、私極佳的休息室。

室，新鮮的花束散發著淡香，致的茶點已備好，著一刻意的周到。

“領導，方小姐，請坐！先喝杯熱茶。” 王主任親自張羅著，就要去拿茶壺。

“不必。”趙廷文抬手制止，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直接辦手續，我們趕時間。”他甚至沒有落座的意思。

“是是是！您的時間寶貴！”王主任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又迅速化開，忙不迭招呼旁邊同樣恭敬肅立的工作人員：“小張！快！把趙＊員長和方小姐的材料拿過來！立刻辦！”

整個登記過程快得像按了加速鍵。

工作人員作麻利，態度格外恭敬。所有需要填寫的表格早已被預先打印好，只需要他們核對簽字。

拍照環節，攝影師更是調起全部專業素養，力求捕捉最完的瞬間。

當兩本鮮紅的結婚證被恭敬地遞到手中時，方允仍有些恍惚。

這就……了已婚人士？

低頭，目落在證件上并排的名字和那張看起來尚算般配的合照上，角無意識地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似乎……也不壞。

“恭喜趙＊員長！恭喜趙太太！”

王主任帶頭鼓起掌來，笑容滿面，“真是大喜事！領導，您看，要不要移步去我辦公室喝杯茶？我們這兒有上好的龍井……”

“不了。”趙廷文干脆利落地打斷，將證件收好，轉向仍有些出神的方允，“走吧。”

方允從證件上抬起眼，邊那抹未散的笑意顯得安靜而微妙，“好。”

回程的車異常安靜。過車窗，將暖意傾瀉在方允半側子上，余里，無名指上的鉆戒折出一抹清冷的銀芒。低頭凝視著那點亮，微微出神。

方才的登記，像一場被安排、高效執行的公務。沒有鮮花，沒有誓言，沒有想象中的心起伏，唯有那兩本簇新的紅冊子，宣告了一段全新關系的倉促啟程。

趙廷文察覺到側的過分安靜，側目便看見正對著戒指出神。

“了？”他開口，聲音打破了沉寂。

方允微怔，抬眸：“……有點。”

宿醉加上一上午的折騰，胃里確實空得發虛。

車子最終駛一掩映在茂竹林后的幽靜院落——竹里館。

這家京城極負盛名又極其低調的私房菜館，以絕的淮揚菜和絕對的私，為政商名流偏的去。

早有服務員在門口靜候，恭敬地將二人引一間臨水的包廂。

包廂不大，布置清雅宜人。

窗外，一池殘荷在修竹的掩映下，勾勒出蕭疏悠遠的意境。

兩人落座。服務員奉上溫熱的巾與香氣氤氳的明前龍井，隨即悄然退下，只留下菜單。

趙廷文將菜單推至方允面前：“看看，選你喜歡的。”

方允毫不推辭，信手翻開，掠過那些悉或不悉的淮揚菜名。

大致瀏覽后，隨意點了幾道清淡的菜。

“趙＊員長，您看……”抬眼征詢。

“可以。”趙廷文頷首，示意門口的服務員，又自然地補充道：“再加一份文思豆腐羹，一份棗泥方糕。”

方允略意外。這兩樣都是淮揚菜中極費功夫、最能見廚師功力的細作。

而且……正合此刻所需——清淡、暖胃，還帶著一點熨帖的甜。

菜品很快一道道上來，擺盤致如藝品。

包廂里只剩下碗筷輕微的磕聲，以及窗外竹葉在風中搖曳的沙沙輕響。

趙廷文用餐的姿態極其優雅，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與沉穩。

他很言語，只是偶爾抬眸，目掠過對面的方允。

方允起初還有幾分拘謹，小口啜食。然而不得不承認，這里的菜確實做得極好。

溫熱的食腹中，驅散了宿醉的滯與晨起的微寒，也讓繃的神經悄然松弛。

當舀起一勺文思豆腐羹，凝視著碗中細若游、分明的豆腐在清澈高湯中緩緩舒展時，不低低喟嘆：“好功夫……”

趙廷文抬眸，捕捉到眼中純粹的笑意，角也跟著向上彎了一下。

他拿起公筷，夾了一塊棗泥方糕，放到方允面前的碟中。

“嘗嘗這個，他家的招牌。”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奇異的溫和。

方允抬眼看向趙廷文。

他神平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謝謝。”輕聲道，夾起一小塊送口中。

趙廷文看著小口品嘗糕點，眉眼舒展，甚至微微瞇起眼睛的模樣，活像只被順擼舒服了的貓兒。

比起民政局里那強撐的鎮定與僵的微笑，此刻的，真實而生。

一頓飯在相對安靜卻并不尷尬的氛圍中接近尾聲。

方允吃得心滿意足，胃里暖融融的，連帶著心也如撥云見日。

服務員撤下餐，重新奉上清茶。

趙廷文端起茶杯，目落在方允上。

穿過竹簾的隙，在周灑下斑駁影。著玉蘭旗袍的，安靜端坐，低眉斂目地品著茶，側影和好。

“下午有什麼安排？” 他開口問。

方允放下茶杯，略一思忖：“沒什麼特別的安排，可能……回家休息一下。”

昨晚沒睡好，加上宿醉，確實需要補覺。

趙廷文頷首，沒再多問。

兩人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沒有刻意的談，卻也沒有了最初的疏離和繃。

一種奇異的、微妙的平和在空氣中流淌。

“走吧，送你回去。” 趙廷文放下茶杯，起。

走出包廂時，方允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窗外那片靜謐的竹林和水塘。

這領證后的第一頓午餐，非但不如預想中那般難熬，反而出乎意料的舒適……甚至，帶著一若有似無的甜意。

以至于多年后，當方允在老干部面前提及這天，對方也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未置一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