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抓

暑假的末尾，傍晚下樓玩兒的小孩兒每天都在減。

作為一個小文盲，小滿對暑假不是很有實。

有天和谷佳去找王珊珊時，王珊珊一邊抹眼淚一邊著說：“你們玩兒吧，我要寫作業，不然要被竹筍炒了。”

晚上小滿問了媽媽“竹筍炒”的意義後，才會到，原來屬于大家的暑假要結束了。

次日媽媽做了羊肚菌煲，們邀請渡和曉玲阿姨來家裏吃晚餐。

小滿看了看筒子樓底下的那一片空，心裏沒由來地有些傷。一擡眼，看見正在剝葡萄皮的渡。

所以，渡哥哥也要開學了嗎？

開學，好陌生的一個詞。

跑去廚房，問媽媽：「我什麽時候開學？」

媽媽停下和曉玲阿姨的聊天，幹淨手上的水問：「你想上學嗎？」

「想。」

「那你也很快就要開學了。」

小滿得到答案，開開心心地跑走。

楊曉玲問清楚們的對話後，有些不放心：“普通學校的話，很難收小滿吧，小滿以前上過學嗎？”

“上過兒園的。”黃喜蕓嘆氣，“之前在分部那邊的時候，我給小滿找了個私立兒園，和老師通不了，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辦公室裏，但至有個去，也有人照看，不至于一個人在家。

“但有次在辦公室犯了心髒病，學校就說什麽也不肯收了……”

黃喜蕓臉上帶了些愁：“我這個暑假都在跑學校，但小滿況特殊，問來問去，還是只有咱們廠區開辦的學校願意收。”

西林集團是梧城最大的化工集團，分部遍地，總部就是梧城的西林區。這裏設置了為員工開放的醫院和學校，從兒園到高中，幾乎可以保障員工子的一切教育需求。

這是黃喜蕓當年拼了命也要考進西林集團的原因。

也正因為的員工份，西林小學才願意接收小滿。

楊曉玲開導：“西林一小也不錯了，而且小學部和中學部是挨著的，小滿要是過去了，渡也能幫著照看。”

黃喜蕓目裏都是激：“謝謝曉玲姐。”

渡在沙發上聽了一耳朵。

好嘛，這娃要從家裏帶到學校了。

他在電視櫃下面看到一本手語書，問了聲能不能翻看一下，得到允許後，他把目放在傻樂著的小滿上。

“小滿，過來。”

小滿跑了過去。

渡翻開手語書的目錄，問：“這本書上的手語，你都會了？”

小滿點頭，和媽媽一起學的。

“那就好。”說著，渡在上面翻找詞彙，一個一個比劃給小滿看，意思是：“上學，開心嗎？”

小滿指著書上“開心”的那一部分圖文，算是回答。

這下渡也不比劃了，直接翻目錄，指給小滿看。

渡：“上學，累，煩。”

小滿：“不煩，開心。”

渡：“你，不認識，字。”

小滿：“學。”

對話了幾，渡拍，靠，之前怎麽沒想到直接用手語書跟對話。

他多有點兒神清氣爽了。

渡：“字，教你，要嗎？”

小滿點頭點小啄米。

渡開始教小滿寫字，二十分鐘後，戰績為零。

他說了不下于十次：“小滿，不要看我，看我手，看字。”

可每次他寫完一個字擡頭，依舊能看到小滿直盯著他的無辜眼神。

在兄妹破裂前，黃喜蕓終于喊了聲開飯。

吃飯的時候，楊曉玲給小滿夾菜，把一個香菇丸子放到小滿碗裏，小滿盯著丸子看了幾秒，又擡頭跟楊曉玲點頭道謝。

在夾著丸子，做完心理準備，即將把丸子放進裏的時候，渡直接從小滿那裏把丸子夾走，放在自己碗裏。

楊曉玲瞪渡：“你幹嘛？想吃不會自己夾，搶小滿的做什麽。”

“不吃香菇。”渡回。

“啊？這樣嗎，抱歉啊小滿，阿姨不知道。”楊曉玲說。

小滿趕擺手示意沒關系。

渡吃著吃著，瞥小滿一眼，小聲：“不吃不知道拒絕？悄悄藏在米飯下面也行啊，勉強自己做什麽。”

小滿心虛低下頭，尷尬地晃晃腳。

埋頭時，又聽見一句小小聲的：“以後藏起來，哥幫你解決。”

-

秦洋暑假裏來了渡家好幾次，一開始是玩游戲機，後面是一起補作業。一來二去，他也逐漸接了小滿的存在。

但他就是覺得怪怪的，這種怪異倒不是說小滿，而是他哥們，渡。

在學校裏拽得像個王八蛋似的，沒想到帶孩子的時候耐心還好，那點兒小脾氣，跟炮仗沾了水，突然啞炮了一樣。

在暑假的最後五天，兩人終于寫完了作業，開始沒完沒了地打魂鬥羅和坦克大戰，說是要抓住假期的尾。

小滿咬著筆桿子，每天在趴在書桌上抄寫渡寫給的幾個字。

如果再大兩歲，大概就能知道渡這種自己玩兒得很開心，卻要小朋友天天寫字的行為有多可惡。

這天渡照常給小滿寫字讓照抄時，秦洋帶了個堂弟來。

堂弟穿了件深藍衛，蓋著帽子，手揣在服兜裏，站在門口也不打招呼。還是秦洋連忙介紹：“家裏親戚，非讓我帶著出來玩。”

渡往旁邊挪了挪，放他倆進來，沒說什麽。

正在抄寫“四”字的小滿回頭看了眼，正對上堂弟的目，友善地一笑，對方卻很不耐煩地挪開了視線。

小滿又低下頭開始抄字，像是什麽也沒發生。

渡看在眼裏，心裏有些不爽，什麽人啊，怎麽一點兒禮貌都沒。但作為主人，他沒把這點兒不悅表現出來。

他回了趟房間，拿了話梅棒棒糖放在小滿桌子上。

三人換著兩個游戲手柄，但秦洋堂弟玩兒游戲有些菜，總是很快就死亡下場。

後來在該他下到秦洋來的時候，他開始裝傻，就是不讓。

渡把手柄扔給秦洋。

“你倆玩兒，我去打會兒cf。”

秦洋知道這是渡在讓他們，領了，陪著堂弟繼續玩兒坦克大戰。

小滿寫字寫到後面有點兒累，坐在桌椅上扭來扭去，小作不斷。

新來的那個哥哥很吵，而且總是罵一些不好的話，平時渡哥哥和秦洋哥哥就不會這樣。

含著棒棒糖，一會兒挪一下椅子，一會兒挪一下桌子，不知不覺快挪到渡房間門口。

還差三排字收尾的時候，堂弟突然路過桌邊。

他敲了敲的桌子：“那個，洗手間是哪個？”

小滿指了指。

從洗手間回來之後，秦洋跟堂弟說了點兒什麽，堂弟握著手柄，看著小滿嗤笑了聲。

“哦，啞是吧。”

秦洋一拳錘在他背上，沒用多力氣，擰著眉頭說得卻很嚴肅：“別這麽說。”

堂弟不以為意，聳了聳肩。

過了會兒，小滿無聊中看向游戲機那邊。

堂弟應到什麽，也轉了過來。

他惡劣地笑一聲，小聲喊：“小啞。”

八歲的小滿無法分辨人類的善意與惡意，尤其是在對方笑著的況下。

揚起小臉，微笑著出貝齒。

堂弟卻突然像是得逞了一般，捂著肚子笑起來。

小滿不明所以，繼續挪桌子。

渡一把CF打完，想去客廳倒杯水，回頭看見小滿已經挪到他房間門口。

渡：“？”

“什麽時候過來的，字抄完了嗎？我看看。”

渡拎起小滿的作業本，小滿擔心他說的字寫得不對，心虛地抓起渡桌子上的空杯子，非常殷勤地去給他接水。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那位堂弟扭頭看了小滿一眼。

這次小滿沒管他，繼續接水。

回到渡房間，他已經檢查完了抄寫的作業。

一個一個指出問題後，渡嘆了口氣，行了，玩兒去吧。

小滿誇張地了口氣，跑出去畫畫。

握著筆畫到一半，客廳突然響起一聲：“小啞，幫我也倒杯水來。”

小滿微不可查地怔愣一下，疑地回頭看。

那位堂弟瞥了一眼：“幫我倒杯水。”

小滿點點頭，放下筆，慢吞吞地去櫥櫃裏拿杯子。

端著水往電視機前面走的時候，又聽到一聲：“能不能快點兒啊小啞。”

小滿不好意思地笑笑，加快腳步。

手裏的杯子突然被從後上方走。

渡把水杯重重按在茶幾上，有水晃出來，撒了一茶幾。

小滿擡頭看渡。

渡沒有理會小滿，冷著臉，把堂弟手裏的游戲手柄打落，直接拎著人的領拽起來。

“喂，你什麽東西，也配使喚我妹妹？”

堂弟一臉迷茫，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手而臉發紅。領被卡住，很不舒服，他一邊試圖扯開渡的手，一邊罵：“我靠，你幹幾把啊，發什麽瘋，不就他媽的倒杯水？”

“你再在我妹妹面前說句髒話試試？”渡加重手上的力道。

那堂弟氣急，口不擇言：“我他媽還就說了……”

不堪耳的話說到第三句，渡一拳砸在他臉上：“你再一句啞試試？”

小滿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只顧得上過去抱住渡的。

即便中間還有秦洋在拉，堂弟還是被渡打得摔到了地上。

“向我妹妹道歉。”

堂弟被打懵，在秦洋的勸說下咬著牙朝小滿喊了句“對不起”，而後起摔門出去。

秦洋朝渡和小滿道歉，說下次絕對不帶人過來了，便急急追出去。

……

-

小滿哭得一一，抓著一瓶紅藥水，往渡脖子上的傷口塗。

渡逐漸平靜下來，出一張紙巾，往漉漉的臉上。

他語氣平靜：“小滿，我嚇到你了嗎？”

小滿搖搖頭，指了指他脖子上的抓傷。

把手裏的紅藥水拿走，渡把人拽到沙發上坐下：“對不起，剛剛肯定嚇到你了。”

“但是哥哥問你，剛剛他你小啞，你怎麽還朝他笑？”渡語氣沉沉的。

小滿手足無措，打著手語解釋，到一半又想起渡看不懂，著急得手在服上抓。

渡抓住的手。

“別急，我沒生氣。”

“剛剛他你小啞，你開心嗎？”

小滿搖頭。

“不開心，為什麽要笑，為什麽要聽他的去倒水。”

小滿愣住。

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但從來就是這樣做的，對任何人都是。

渡溫聲細語：“小滿，不喜歡吃香菇丸子就說。不開心就要拒絕。如果有人讓你難過，你可以告訴我，可以告訴……”

說到這裏，他一瞬間卡住。

他反應過來，小滿沒辦法告訴任何人。

年咬咬牙。

“告訴我。”

“相信我，我很快就能理解你說的所有話了。”

小滿其實不能完全理解渡的意思。

只是抓住渡的手，用的兩只手，把他的一只手牢牢地抓。

-

夜晚，小滿睡以後，有人敲響家的大門，借走了家櫥櫃上的那本手語書。

五樓的某間房，昏黃的燈幾乎亮到天明。

書被一頁一頁的翻。

電腦裏的手語視頻教程一刻也不斷地播放著。

渡把手勢逐漸練習得準確，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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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下次你再委屈的時候。

我一定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