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謝聰不悅，“婉兒今日因你難，你竟然還要反咬一口？”

“我……”

“殿下，請您一定為婉兒阿姊做主啊！”一旁的戚妍容聲量蓋過了征，仿佛一時急失態，竟是直接撲去了二皇子前。

二皇子驀然向后避開，眼神沉冷地瞪了戚妍容一眼。

那一眼里暗含警告，又似更有深意。

戚妍容出去的手就此僵住，一兩息后哀戚伏地，哭訴道：“妍容可對天發誓，征公主與舞姬湖邊相會，當真是我親眼所見，若有一字作假，天打雷劈！”

“征，”謝聰皺眉回顧，“你還有何話說？”

征公主著地上跪著的戚妍容與側的二皇子，自知糊弄不過去了，咬牙道：“我是吩咐了那個舞姬一些事，但我只是要嚇戚婉兒、讓當眾出丑，從沒有代過投毒！”

謝聰搖頭嘆氣：“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三弟就是太縱容你了，才你連琰之兄長的面子都不顧，惹出這等大禍來。”

一聽這話，征氣怒至極，再顧不得禮儀：“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二皇兄你便是皇子也不能定我的罪！我定要向父皇告狀——你偏心外人、只知道護著戚家！”

“一派胡言！”謝聰沉聲，“你若再如此失禮，我可真要替父皇和貴妃管教你了。”

征見求謝聰無，哀聲轉向謝清晏：“清宴哥哥，你知道我呀……我怎麼可能在你的瑯園投毒呢？你替我作證好不好，你告訴他們不是我——”

“……”

見征舍他而求謝清晏，謝聰眼底鶩沉底，他向后：“來人，將公主帶去別院看管。本宮帶回宮前，任何人不得進出。”

“是，殿下。”

“二皇——謝聰！你敢！我乃征公主！你們這些賤奴誰敢我，我要告訴父皇——他將你們都砍了！！”

征公主發起瘋來連摔帶砸，得皇子隨從都無法近。

而一旁。

謝清晏在一派景里，踏雪踐玉似的施然走到了檐柱旁。

藏于柱后，董其傷正低聲回稟：“戚家大姑娘已經到了園中。三皇子聞訊后匆忙出宮，如今也在路上。”

堂吵鬧愈甚。

征發瘋，謝聰假慈，宋氏怨毒，戚妍容哭訴……

謝清晏眉眼疏慵地著這番場面，幾息后，他薄微勾，似笑似嘲：“其傷，你看天家貴胄唱起戲來，是不是別開生面。”

“公子，戚婉兒隨時有命之憂，”董其傷無奈，“要把那位戚家大姑娘直接帶到這兒嗎？”

謝清晏失了意趣，淡瞥過他。

用不著再多言，董其傷會意，轉出了雅榭。

眼見席這邊的場面比謝聰的臉還要難看，兩席議聲也越來越大。

謝清晏終于被吵得有些躁煩，舍步上前。

“夠了，征。”

“誰敢——”

征公主的聲音戛然停住。

回過神，忙扶著歪了的發髻，哀哀戚戚地含淚看向謝清晏：“清宴哥哥，我當真要委屈死了，他們都來害我……”

“聽話。”

謝清晏抬手，似要過額頂，只是隔著寸余，修長如玉的指骨便虛虛停住。

那人半俯低了，眉眼清絕，耳的聲線雅潤溫：“今日之事，待查明后，我自會為你做主。如何？”

“好……那我聽清宴哥哥的，”征了淚，破涕為笑，“只要清宴哥哥信我便好，那些賤民說什麼，我才不在意呢。”

“……”

著征公主一步三回頭地被二皇子近侍帶出去的背影，謝清晏斂去眼底溫意，神容散澹地徐直起。

漆眸淡漠地燎過二皇子。

謝聰大約沒想到他會忽然看自己，眼底嫉厲之收得倉促。

不過還沒等補救。

屏風后，剛進去的柳太醫神慌張地著汗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二皇子面前。

“殿下！戚姑娘這毒……這毒……臣閱遍典籍，未曾見過！”

說罷，他先叩拜下去。

剛松快的宋氏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而謝聰更是從進到雅榭以來，第一次出驚駭神：“怎麼可能？”

他一把揪起跪地的太醫：“你掌太醫司，若是連這點毒都治不好，還要你項上人頭做什麼！？”

二皇子素來以禮賢下士聞名朝野，柳太醫還是頭回見他如此猙獰噬人的可怖神，不由地驚住了。

“殿下，”畔，有人波瀾不驚起聲，“京中貴胄今日皆列席瑯園，莫失了皇家威儀。”

“用你教我什麼皇——”

二皇子鶩起，怒火發作前，就及了謝清晏涼淡如霜雪的眼。

而謝清晏后。

屏風旁，男賓客席的京中勛貴子弟此刻都著他這兒，面驚。

“……琰之兄長教訓的是，”謝聰改換臉，“只是若連柳太醫都無法解毒，恐怕京中再無人能救婉兒了！”

謝聰額頭見汗，心念急轉。

若婉兒死了，那誰來替他結謝清晏這樁親——

“未必。”謝清晏聲輕，渺然如霧。

“什麼？”謝聰正要追問，后響起聲陌生而清泠的聲。

“容我一試。”

“——”

滿堂眾人回，向雅榭。

淺襦的子戴著帷帽，裹著白紗的左手提了只藥箱，緩步踏上雅榭外木階，影一點點清晰顯現在眾人眼底。

低議聲里，謝聰皺眉，瞇眼打量來人：“何人藏頭尾？”

“一介醫，不敢污殿下尊目。”

進到堂中的戚白商匆匆行了拜禮，隔著白紗，擔憂地向屏風后，“民得奉良師，對解毒之事有所涉獵，懇請殿下容我救治婉兒。”

“荒唐！”

跪地的柳太醫丟了面，正無發泄，聞言冷嫌睨來，“子懂什麼行醫治病？我通讀醫書亦不得法，你一個醫還敢妄言！殿下，絕不可容胡作非為，再害了戚姑娘命！”

謝聰隔著白紗審度：“附近醫者都尋來了，多試一次也無妨。只是姑娘藏頭尾，確難人取信……”

二皇子停頓，回看向謝清晏：“琰之兄長，是你府院，莫非，你認識？”

“……”

眾人目圍拱上來。

謝清晏之淡然。聞言，他漆眸瞥過戚白商帷帽下的雪白圍紗。

停了數息，“不識。”

“——”

纏著白紗的左手驀地握，死死住了藥箱。

戚白商咬睖向了謝清晏。

明明對方看不見眼神，卻是瞬息后，那人便像有所察覺般側眸來。

隔著輕紗相持下。

兩人間空氣猶如凝滯。

終還是幾息后，謝清晏溫聲垂眸，似是輕言自語：“柳太醫，婉兒之毒，拖下去可傷命？”

“……！”

戚白商眼眸一。

今日控局之人明了。

請甕者，就在眼前。

死死盯著謝清晏：“只要我摘下帷帽，你就容我救治？”

謝清晏驀地抬眸，眼底瀾。

他辨不清聽聲作問那一刻，心緒為何如此不寧。

謝聰自以為戚白商是問他的，皺眉答：“本宮一言九鼎，請醫者自明。婉兒畔，不能容份不明之人。”

戚白商卻未語，隔著圍紗一不地睖著謝清晏。

剎那后。

謝清晏眼底終于掠起點興意：“聽殿下的。”

“…好。”

戚白商放下藥箱，裹著白紗的左手抬起，繞指一勾，拉開了脖頸下的帷帽系繩。

而此刻，宋氏疑不定的神，終于在見帷帽子左手上裹著的白紗時，駭然驚醒。

是戚白商！

“不行！”

宋氏慌忙起，不慎踩著裾而狠狠向前撲倒，手卻猶然向堂間子。

憤怒又驚恐地阻攔：“不許摘——！”

刷。

雪白帷帽下，掀起青如瀑。

那張冠絕上京的容這一次終于再無遮掩，曝在了上京所有勛貴子弟眼中——

姝妍絕艷，出塵若仙。

滿堂一瞬死寂無言。

第12章 畫皮 自投羅網。

滿堂死寂。

屏風后，男賓客席響起了上京公子們訥然吞涎之聲。就連站在最前的二皇子謝聰，都不自朝子邁出了一步去。

而伏地的宋氏面容嫉恨與畏懼之意扭曲，下意識地向另一旁——

唯有謝清晏自始巋然，若靜水流深。

在一眾盡驚艷垂涎的目中，那人愈顯清濯，連度量戚白商的眼神都是溫潤儒雅的，不帶一冒犯之意。

只是這樣端方淵懿的神，卻比整座雅榭所有覬覦與念加起來，都更戚白商有一種如刃在、寒栗難已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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