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候著的小丫頭連忙揭開繡線簾,長宜進了屋,看到父親披了件服,正坐在臨窗的榻上看書,聽到靜抬起頭來。
“長宜。”父親見很是驚喜,笑著道:“你回來啦。”
長宜有些日子沒見父親,走過去道:“父親生了病,怎麼也不好好躺著休息。”
把托盤放在一旁的高幾上,拿過父親手中的書看了一眼,卻有些眼,是歐修的《集古錄》,前些日子剛剛讀完。
傅仲儒換了個姿勢坐著,倚著后的靠枕笑道:“不過吹著了風,咳嗽了幾聲罷了,沒什麼大礙,我就想看看你平日里都讀些什麼書。”
“不過是些打發時間的閑書罷了。”長宜垂了垂眸,端起藥碗送到傅仲儒跟前,淡淡道:“父親以后直接問兒就是了。”
傅仲儒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長宜這才發現原來父親也是怕苦的。
以前服侍母親的時候,都會讓下人早早備好餞,母親極怕苦,有時候不肯喝藥,把藥倒在痰盂里,發現了后就每次都等母親喝完藥才出去。
看來這些年的確疏忽了父親。
長宜端了茶水服侍傅仲儒漱口,這才坐下來說話,傅仲儒細細打量了長宜一番道:“我瞧著比去的時候胖了一圈,可見你舅舅和你舅母待你很好。”說著嘆了一口:“他們沒說責怪我的話吧。”
長宜覺得父親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但做兒的又怎好說父親的不是,只是道:“父親多慮了,舅舅舅母又能說你什麼呢。”
早年舅舅也曾罵過父親好幾場,可如今母親人都不在了,這些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空余嗟嘆罷了。
傅仲儒拍了拍長宜的手,沒有再說什麼,讓長宜先回去歇息了。
坐了一天的馬車,長宜也有些疲累,回房后換了一件素白綾長衫,強打著神聽王升家的回話。
“……除了通判大人家那一檔子事,這幾日倒也無事,薛姨娘知道了姑娘的手段,也沒有再闖瑞安堂了,不過那程知府家的公子在姑娘走后又上了一次門,說等姑娘回來他再登門拜訪。”
上京前一天程淮剛來府上拜訪過,不過十幾日又上門來,這也……太勤快了些。
長宜了酸脹的太,讓王升家的先下去了。
奔波了一天,實在沒心思想程淮的事。
夜里下了一夜的雨,長宜聽著雨聲眠,睡了個好覺,二日早上起來雨已經停了,長宜用過早飯去了書房。
傅仲儒偶風寒,知府大人給他放了一周的假。
長宜走到那里,大夫正在給榻上的傅仲儒把脈,薛姨娘站在一旁,看到長宜進來,躬行了一禮。
長宜了,走到榻前和大夫談起來,問及傅仲儒的病勢,劉大夫著一把胡須道:“姑娘不必擔心,大人的病乃是季節替所致,倒也沒什麼,按照老朽開的藥方吃上半月,病就除了。”
上次長宜傷寒,就是請的這位劉大夫,在清苑縣一帶也算是有名的醫者,長宜聽他這樣說才放下心來,吩咐管事送劉大夫出門。
傅仲儒讓長宜坐下,說道:“我就說沒什麼大礙,你不必擔心。”一句話未說完又低低咳嗽了起來。
長宜握住父親的手,試探是不是冷了,一才察覺自己的手冰涼。
傅仲儒皺眉道:“父親比你的子壯碩,你也要多顧著些自己,手這樣冷,一會回去再多穿一件服。”
長宜點頭應了,一旁的薛姨娘走上前道:“老爺和姑娘先說話,我先去廚房看看藥好了沒有。”留了空間給傅仲儒和長宜。
等簾子落下,傅仲儒才道:“你姨娘這些日子打理府上的中饋,你瞧著可出了什麼子?”
長宜沒想到傅仲儒會和談論薛細蕊,怔了一下道:“父親這話問的,母親在時人來往皆有定例,只要不胡來,能出什麼差錯。”
“這就好,這就好。”傅仲儒點了點頭道:“我還以為你會怪我把對牌鑰匙給薛姨娘,只要沒出子,我也就能對你有個代了。”
長宜越聽越覺得父親話里有話,母親過世后,父親知道心存怨恨,從不輕易在面前提起薛姨娘,怎麼今兒……著父親帶著笑意的臉龐,總覺得父親似乎有什麼事瞞著。
“父親,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長宜道。
母親病逝,都過來了,還有什麼能摧倒的。
傅仲儒被兒看穿了心思,遲疑了片刻,囁嚅著道:“你姨娘……有孕了。”興許是覺得愧對兒,傅仲儒說完臉騰地一下紅了。
長宜怔了一下,慢慢回了被父親握住的手,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母親才剛走了一年多。長宜只覺得心里面像是被人剜了個,痛的有點呼吸不過來。
“長宜。”傅仲儒張的去抓兒的手。
長宜卻了回來,抿著,好半天才過來氣,低低‘嗯’了一聲。
母親去世,要守制三年,父親卻不用,如今齊衰已過,父親再娶繼室進門都是正常的,又有什麼資格出言責備。
長宜低下了頭,著緣上繡著的卷草紋,沉了片刻道:“這是件喜事,只是父親要想好了,以您的年紀,再娶個年輕的小姐進門想來也不是什麼為難的事,可如今薛姨娘有孕,若是誕下了庶長子,只怕那些想嫁兒的人家都會再三考量一下了,這件事您可告訴了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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