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 不是第一次

程舒妍不是第一次進到重組家庭。

在過去十九年裏，跟隨程慧輾轉過很多城市、很多家庭，自然也應對過各種各樣的人。

深知自己的定位是“拖油瓶”，也清楚這種角的生存法則——適當示弱、做個明人，能讓過得安生些。

只不過這招不是對所有人都奏效，偶爾，也需要改變戰略，對癥下藥。

商澤淵和他爸很相似，他們非常明，善于觀察。

程舒妍和商景中接不多，尚可以保持僞裝，但商澤淵不同，他喜歡玩兒，任何新鮮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況且今後兩人在同一所學校，被他發現端倪是遲早的事。

與其被，不如把主權握在手中。

所以這一次，沒有選擇示弱和逃避。

白煙未散，星火也還燃著。

又是一次無聲對視。

商澤淵神晦暗不明，說不上是驚訝更多還是玩味更多。

程舒妍沒空猜測。

關于他給的下馬威，已經還回去，算是扯平。

不想耽擱時間，把煙原封不塞回到他手裏，程舒妍斂起笑意，轉便走。

先他一步上電梯，門合上之前，似乎聽到短促笑聲。

程舒妍看向他。

商澤淵站那沒，提著，擡手做了個“你先”的作，多餘的話和反應都沒再有。

就這樣順利下了電梯。

出了門，直白灑在上那一刻，程舒妍呼出口氣。

心還不錯。

下午的面試也格外順利。

原本報名了雜志頁的拍攝，卻被一家車企看中，對方態度熱，說形象惹眼有張力，和他們品牌理念特符合。

程舒妍當場簽了合同，不過單純因為他們給的錢多。

車展一共四天，每天1200，工作強度不算大。

程舒妍每天素著臉出門，到了地方，有人給做妝造。服裝大多是甜酷風，不暴。

加上他們這次主推跑車，價格均過百萬，準鎖定年輕富二代。

來看車的群素質高，不會出現手機懟臉拍的況，工作起來也舒心。

車展第三天，倒是出現了點小曲。

起因是一對吵架，男生摔了咖啡，剛好濺了程舒妍一。

“不好意思啊！他不是故意的。”

生顧不得繼續吵，連忙過來道歉。

“沒關系。”程舒妍語氣平靜。

只不過今天這是淺的，咖啡漬明顯，不太觀。

現場指導人員只能帶程舒妍去換服。

剛走出去幾步，生又追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氣籲籲地遞了包紙巾。

程舒妍接過，認真道，“真的沒關系。”

生這才松口氣，想了想，又湊上來小聲說，“就是……我剛才看到有人總在背後拍你，長得猥瑣的，你記得多留意。”

這句話說完，程舒妍仔細看了。

齊劉海，連，挎著Chanel的小盒子，致的甜妹。

“好，”程舒妍笑，“我記得了。”

作為善意換，也提點一句，“你或許可以考慮換一個男朋友。”

程舒妍也是無意聽見他們爭吵，大致就是男生想讓給買跑車，生覺得超預算了，他就惱怒。

“啊？”甜妹懵懵的。

程舒妍說，“飯男，不太行。”

……

程舒妍換了服，妝造也做了調整。

從化妝間走出來已經是半小時後。

程慧微信上問去哪了，邊走邊回消息。

這時，忽然聽見不遠有人抱怨，“哎，沒跟你們開玩笑，我昨天還看到了，那車模小姐姐真巨好看，今天怎麽沒在啊？”

另一人語氣不鹹不淡地反問，“來看車還是來看車模？”

現場放著音樂，節奏快，鼓點強。

但程舒妍瞬間捕捉到了悉的音。

正準備看過去，又聽見：“臥槽，我看到了，在那呢。”

這次的聲音是沖向來的。

程舒妍擡頭，果然收獲了幾道視線。

一行人洋洋灑灑，一眼便看到了商澤淵。

他站在最中間，穿了all black，段優越。原本神淡淡，視線跟對上後，略微驚訝。像是反應了一會，腦海中將那天從他這奪煙時的形象和此刻一對比，頓時了然。

他手指抵著鼻尖，偏開頭笑了下，特玩味的那種笑。

程舒妍頓不爽，冤家路窄不爽，見他笑更不爽。

先被潑咖啡，又撞見商澤淵，今天果然不太順利。

可是工作還要繼續。

程舒妍只得神如常地邁步子。

路過他時目不斜視，既沒看他，也不說話。

完全當做不認識。

商澤淵沒什麽作，倒是邊的朋友快步追上去，想要的聯系方式。

程舒妍腳步沒停，揣起手機，“抱歉，上班不方便玩手機。”

這是一句委婉的拒絕，奈何人家沒聽懂。

“那下班呢？”

“下班也不方便。”

語氣冷淡，態度冷酷。

和這還配，黑吊帶外搭黑西裝外套，短，長筒靴，妝是小煙熏，確實出挑。

朋友吃癟回來，準備跟商澤淵取經，看向他時驀地想到什麽，下意識驚詫道，“澤哥你也是一黑哈，你倆跟裝似的。”

程舒妍還沒走遠，聞言，回過頭瞪了他一眼。

商澤淵差點笑出聲。

……

這場偶遇雖然糟心，但好在後續沒再看到他們。

結束一天的工作，程舒妍趕在晚飯前回了家。

商景中注意到最近早出晚歸，主問去哪了，程舒妍說去圖書館。

商澤淵正切盤裏的牛排，聞言，慢悠悠揚，無聲地笑了下。

程舒妍自然注意到他的微表，攥著餐的手指微微收。

“圖書館有什麽好玩的？”商景中不解。“是去看書的，”程舒妍放下叉子，認真道，“那裏有我們專業的參考書。”

“也別太累，要適當休息，你來了江城還沒好好轉轉吧？”他提議，“正好到周末，讓你哥帶你出去玩一圈。”

程舒妍連忙道，“不用麻煩，馬上要開學了，我想提前預習一下。”

說的跟真的一樣。

商澤淵沒擡眼，還是笑，紮起一塊送進裏，慢條斯理地嚼著，像在聽戲。

程慧說舒妍就是喜歡學習，商景中也沒強求，“對了，明晚我訂了餐廳，咱們一家人吃個飯，你幾點結束？讓你哥去接你。”

他就是想讓和商澤淵快點絡起來，已經拒絕一次，二次拒絕會顯得不識好歹。

程舒妍大腦飛速地轉，正苦惱該說點什麽，就聽商澤淵應了聲，“可以。”

轉頭看他，他也看。

他仍笑著，尤其在看到一副“你想幹什麽”的神後，笑意更濃。

薄勾著恰當的弧度，的，也很欠打。

商景中趁熱打鐵，“舒妍快給你哥發個定位。”

“不用，”商澤淵不不慢喝了口橙，撂下杯子，懶懶開腔，“我剛好知道是哪個圖書館。”

圖書館三個字，他故意咬的重。

旁人沒注意，程舒妍卻聽得出。

只有知道他的意味深長。

程舒妍默默深呼吸後，沖他出個人畜無害的笑，“那就麻煩澤淵哥了。”

……

晚飯結束，程舒妍借口白天學得太累，先回了房間。

關上房門，坐在桌前，丟下眼鏡，了太xue。

白天和晚飯時發生的事，讓有些在意。

如果說之前那場有來有往的對手戲算扯平，這次則是不小心掉了個把柄在他手裏。

很被，不喜歡被的覺。

但目前也沒法做什麽。

心煩意間，程舒妍索支起了畫板。

晚上十點。

聽到了意料之中的敲門聲。

作微頓，應道，“門沒鎖，可以進。”

門把手擰，有人走了進來。

室只開了暖的吊燈，線不算明亮，唯有桌上那盞臺燈灼灼。書桌臨窗，程舒妍坐窗前，正專心畫畫，臺燈與月各映著半張臉。

背對著門口，始終沒回頭看，也沒說話。像知道是誰來了房間，且本不關心。

商澤淵沒繼續往裏走，開口問，“你明天幾點結束？”

對方是來和探討正事的？

顯然不是。

停頓幾秒，又聽他吊兒郎當地補了句，“我好去圖書館接你。”

看吧，就是這種腔調，明擺著在調侃，嘲諷。

程舒妍充耳不聞地換了支筆，繼續畫。

沒回應，他也不惱，手肘倚著牆，手撐著頭，打量房間布局。

商景中這次還用心，東西大部分換新，窗簾和床單也都弄了的，櫃子上還列了排玩偶。

可惜程舒妍不像是會喜歡這些的類型，他這妹妹比較獨特。

其實商澤淵好奇，既然會察言觀，擅長僞裝，能在別人那維護一手好形象，怎麽偏偏在他這出破綻？

他開始為疑尋找答案。

“程舒妍，”他先的名字，又開門見山道，“你有兩幅面孔這事兒，程阿姨知道嗎？”

沒理。

“啊，應該是知道，畢竟知莫如母，你看著也練的。”

依舊沒理。

鉛筆在紋路分明的紙上紗紗作響，作未停，好像開了個屏蔽儀，自隔絕所有幹擾。

直到他低聲音問，“你就不怕我說出去嗎？”

程舒妍放下了筆。

今晚的畫終于完，呼出一口氣。

商澤淵詢問幾次都沒回應，只當鬧脾氣，或是不想被打擾。總之不想聊，他也沒再自討沒趣。

準備走了，手剛握上門把手，卻見站了起來。

程舒妍不不慢收起畫，戴上手邊的黑框眼鏡，又扯松了馬尾辮上的皮筋。

待有條理地做完這一系列事，轉向他走去。

商澤淵收回手，雙手環，目懶懶地落在上，笑著問，“原來能聽見？”

靠近房間門口有個花架，最上方擺著個白瓷花瓶，每天有人來更換鮮花。

程舒妍沒回答他，反而指著花瓶問，“這花瓶貴不貴？”

問的前言不搭後語。

商澤淵掃了眼，說，“不清楚。”

既然他沒印象，又擺在房間花，應該不會是貴重古董。

那就放心了。

“商澤淵。”

也他的名字。

商澤淵愣了下，隨即揚應，“昂。”

程舒妍語氣平靜，“在你沒學會禮貌的、和平的和我談之前，我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

所以，不是沒聽見，不是太專注，是故意把他當空氣。

還有脾氣。

商澤淵慢悠悠挑了下眉梢。

程舒妍直直與他對視，在他做出反應之前，忽的歪了下頭，出一手指，就這麽當著他的面，把花瓶推了下去。

“啪”的一聲，瓷瓶四分五裂，水濺到他的腳，紅的玫瑰與白的梔子散落一地。

于此同時，程舒妍發出驚。

門沒關，聲音很快驚家裏其他人。

等商景中和程慧急匆匆趕上來時，就見商澤淵立在門口，程舒妍離他幾步遠，頭發了，眼眶含淚，滿臉驚慌和委屈。

地上一片狼藉。

什麽況本不需要問，答案已經擺在明面上。

商景中怒氣沖沖指過去，“商澤淵！你……”又欺負你妹妹！

他氣到話都堵在頭。

程慧站到程舒妍前，一邊安，一邊張地看著父子倆。

商景中指了他半天，又憤憤收回，轉而用力握他胳膊，“混賬東西，你跟我出來！”

被拽住時，商澤淵似終于回過神。

他轉頭看程舒妍。

就躲在程慧後，兩只手揪著程慧背後的服，小心翼翼探頭出來。

仍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可他分明看到黑白分明的眼中，暗藏的緒。

十足的挑釁。

行。

真行。

他可真是太小看了。

商澤淵恍然笑開。

人被拽著走，也不狼狽，步子邁得懶，側著頭，勾著，視線鎖著。

即將出房間，他手，朝指了一下。

像在點。

他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