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電影 今宵還未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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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沈修齊副駕的時候,今宵在心中記了一筆賬,送他一回,他還一回,這算兩清。
毫無負擔地報上生日宴地址,再拉過安全帶給自己扣上,更不忘謝他:“勞煩先生。”
沈修齊轉將牛皮紙袋放在後排座椅,回時,盯住了雙眸:“不客氣,今小姐。”
不屬于這個秋天的青綠香氣好像突然變得強勢尖銳,并以極快的速度朝沖撞而來,又一瞬間消散,仿若是幻覺。
聽聲一頓,莫名有種想要他別自己“今小姐”的沖,但轉念一想,他們還算不上朋友,保持一點疏離的客氣沒什麽不好。
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微信上已有左疏桐番的轟炸,倆以前如影隨形,答應好去機場接卻爽了約,必然要被追問。
在不回消息的這段時間裏,左疏桐已經腦補了無數種可能,最後一條消息是問是不是見男人去了。
想說,是呢,見你朝思暮想的男人,可惜氣氛不對,沒好意思開口要簽名照,一想著這事兒就覺得憾,多好的機會呀,要是臉皮厚點就好了。
沒忍住嘆了口氣。
明明聲音很輕,沒想到被沈修齊聽了個清楚。
“怎麽嘆氣?”
一門兒心思想著簽名照,便直接口而出:“忘了要簽名照了。”
剛說完便心虛著擡手掩,再偏頭看過去,晦暝晚之中,開車的人分明笑意漸深,還一語道破了今日目的:“所以今小姐今天來,是為了江澈的簽名照。”
“......”
其實要這麽說也沒錯。
可也是真的想幫周教授的忙,只是修複那幾幅畫......
“真的很難。”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說這麽一句話,但就是不想讓他誤會只是為了簽名照而來。
正好紅燈,沈修齊踩住了剎車,語氣淡得聽不出緒:“我還以為,今小姐是因為我才不願接下這差事。”
今宵到他的視線,登時呼吸一凜。
手指緩慢刮蹭著子上的格紋,聲音低了下去:“不是把先生惹生氣了?我哪還敢接啊。”
沈修齊被這話逗笑了,可他還不忘延續方才的誇張:“的確,我這一整年要生的氣都在今小姐這兒生完了,現在覺渾難,得找個人罵一罵。”
說著他就打了江澈的電話。
今宵還愣著不知怎麽回事,江澈的聲音就在車裏響了起來:“你幹嘛?忘拿東西了?”
沈修齊直接問他:“你剛才為什麽不給我簽名照?”
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裏,江澈像是一頭栽進一團迷霧,片刻,又豁然開朗,他開始笑,既不驚訝,也不尷尬地回:“那你回來拿。”
這段對話太過自然,就好像他們本來就約好了要拿簽名照。
可他們已經那麽了,還要簽名照幹嘛?
今宵當然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安靜聽著,雙手不自覺將前的安全帶攥,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張緒左右著。
沈修齊在這時偏頭朝看,分辨得清楚,這是在問要不要回去拿,趕點頭,機不可失。
得了指示,沈修齊收回目打著轉向燈掉頭:“五分鐘到,你準備好。”
十足十的上位者口吻,聽著架子比大明星還大,但大明星只笑著說了聲“好”,完全沒有別的緒。
直到他倆的電話掛斷今宵才緩慢回神,後知後覺道謝:“多謝先生。”
沈修齊還是那句話:“不客氣,今小姐。”
只是語氣更溫了些,聽著讓人心愉悅。
他們才從別墅區出來,回去也很快,可能都沒到五分鐘,車就停在了江澈家門口。
秋日漸短,江澈一白休閑裝在夜裏十分顯眼,今宵看過去就沒移開視線。
能經住大熒幕考驗的形象絕對是無可挑剔,偏他還有優越的出,上佳的教養,實力過又低調謙和,也難怪左疏桐會這般癡迷。
沈修齊降下車窗,江澈上前遞了個信封,他的話是沖著沈修齊說的,視線卻是朝著今宵去的:“要不是現在天黑了,我真得瞧瞧今兒這太是不是打西邊兒出來的——”
“貧,”沈修齊打斷了他,“回去吧。”
江澈笑著不說話,揮揮手,是沖今宵告別,今宵回了個靦腆的笑,沈修齊迅速關上了車窗。
信封到了手裏,打開看了一眼,竟然有十二張。
這些照片沒見過,瞧著像是新鮮出爐的,十二張,還兼顧四季不同造型,很有可能是為明年的月歷拍的,說不準還沒公開過,這下左疏桐一定很高興。
“你喜歡江澈?”車一啓沈修齊就這麽問,像是閑聊。
今宵也沒多想,翻看著照片回:“是為我閨要的,喜歡。”
沈修齊了然:“這是給的生日禮?”
今宵將照片收好放進包裏:“不是,今天是哥哥生日。”
沈修齊反應了一下:“就是那天送你回家那位?”
“嗯。”
沈修齊記起四合院門前那個帶有敵意的目,沒再說話。
今宵不知他在想什麽,再一次投去視線,窗外霓虹傾斜著從他上劃過,營造出緩慢又虛幻的時錯。
他沉默著,像放映室的一部老電影,明明調單一,構圖也簡單,甚至沒有一句臺詞,可仍不願放過每一幀畫面,也盡可能想要讀懂導演的鏡頭語言,可惜電影很短,膠片一走完,今夜就要結束了。
回頭,瞧見了安靜躺在後排座椅上的牛皮紙袋,也記起了周教授那句話——“想留個念想都難。”
這份思念并不難想象,如今已深切會,至親之人故去,思念便是天與地,生與死的唯一連接,多次睹思人,也想再求父親夢,哪怕只是遙遙相,哪怕不說一句話。
今日的拒絕并非畏難,而是覺察這份思念彌足珍貴,不敢以自己半路出家的功夫去對待。
可當時急轉直下的氣氛仍記憶猶新,想來,他已為這四幅畫尋覓已久。
車很安靜,城市的喧囂被玻璃隔絕了大半,想了想還是說:“我有幾位朋友能修絹畫,我可以幫沈先生問問。”
誰料他卻道:“不必了。”
是不抱希了嗎?今宵在心裏這樣想。
竟然有點難過,說不清是為什麽。
也許畫上的殘缺也是思念的一部分?那為什麽一開始要找修複師?
不知道,也忍住了詢問,可欠一筆債,就要還一筆帳,哪怕要個簽名照只是他一句話的事。
鄭重其事地說:“沈先生幫了我的忙,我也想為先生做點什麽。”
又是紅燈,沈修齊停住了車,偏眸打量。
這小姑娘生了雙會講話的眼睛,卻又不懂掩飾,總將纏繞的心緒盤結在眼底,讓他一覽無餘。
而此刻言辭懇切,聲音溫,乍一聽,還以為是在討他歡心,可“劃清界限”這四個字就差寫臉上了。
他收回目,也溫地回:“那便麻煩今小姐,今宵盡興。”
這句話,很像是老電影的最後一句臺詞。
盛夏日暮,男主開著老式敞篷車將主送到晚宴場所門口,主牽著寬大的擺下車,雙手將小手包按在前,耳間珠寶隨悠晃,一轉向男主,面上躍著難以抑制的欣喜,很顯然,已為這個夜晚準備已久。
可這時候男主說了句“今宵盡興”,這就像對話末尾那句“have a nice day”,是一句委婉的結束語。
男主的線觀衆尚未可知,電影就這麽匆匆走到結尾,開放式結局,有人恨有人,也人永遠對電影留有屬于自己的期待。
一瞬間,的視線在往下墜,思緒在往下墜,一句“今宵盡興”,就把今宵溺進了深海裏,只有一顆心拽不住地要往上飄。
不喜歡開放式結局。
看著車窗外車水馬龍,拋卻了含蓄與克制,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麽不要我幫忙?先生明明聽見了我與聞先生的對話。”
沈修齊沒進茶室之前,對江澈說過,畫作修複不外乎洗、揭、補、全,四項,只要夠花心思,說難也不難。
原本以為,當將“想為他做點什麽”說出口的時候,他會順水推舟。
沒想到是自作多,竟然以為沈修齊是想要來修複那四幅畫。
話說到這裏,的自作多已經不好收場,想解釋,沈修齊的聲音卻先于響起來:“因為不願今小姐為難。”
的瓣還未合上,卻愣住無言。
從見面到現在,就說過一次難,還有推之意,沒想到他真的聽進了心裏。
覺自己還在往大海深墜,周遭空無一,仿若真空般寂靜,只有的心跳在狂。
故意偏開視線,嘟囔了一句:“我還以為,沈先生就為難人。”
第一次見面就要開車送他回家,真是頭一回見。
車很安靜,邊人將話聽了個清楚,也笑得開懷:“看來,我在今小姐眼裏真不是什麽好人。”
今宵回過頭來,與他視線短促相接一下,又別開投進紛而過的霓虹裏,制住了想要上揚的角,淡淡地問:“先生聽說過‘好人卡’嗎?”
氣氛停滯了一瞬,他像是在思考,片刻後回答:“一個有點年代的詞,但讓我覺很好。”
“怎麽好?”
“你沒給我發。”
今宵最終還是沒能制住角,特別是一偏頭就對上他一本正經的神,立馬就笑了出來。
小小仰起下:“有沒有人說過沈先生很幽默?”
沈修齊單手握著方向盤,空出的右手隨意擱置在上,姿態很放松,角也漫不經心地彎了下:“今小姐是第一個。”
“那沈先生還要不要為難我?”
今宵說完這話,整個人都往前傾了一下,擡頭看,是紅燈,沈修齊這次剎車剎得有點急。
他們視線相對,沈修齊問:“有沒有人說過今小姐很大膽?”
他學提問,便也用他說過的話回答:“沈先生是第一個。”
這個路口左轉的紅燈時間很長,綠燈時間很短,他們好像沉默了一段,隨後電車迅速彙進錯的車流裏。
拐過彎,生日宴的餐廳就在眼前,膠片就快要走完了,他還沒說最後一句臺詞,也尚未確定故事結局。
車停下,沈修齊這才開口問:“今小姐什麽時候有空?”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鄭重,像是在對待一個耗資幾十億的重大項目,下一秒就要和約開會時間。
今宵忽然想笑:“這個問題值得沈先生特地停下車才問麽?”
他快速地答:“因為我在思考要將今小姐‘為難’到什麽程度。”
很有意思的邏輯,今宵向他雙眼,給了回答:“我是學生,自然是節假日有空。”
不過......
往後排遞了一下目:“沈先生的意思,是不準備把畫給我帶回家嗎?”
沈修齊極輕地挑了下眉:“今小姐都說了,這四幅畫是我母親的‘心’,如此珍貴,我必然要當好監工,確保畫作不被‘隨意對待’。”
他停頓了一下,說:“所以今小姐得來我家裏工作。”
今宵正要接話,手機卻在包裏急促地震起來,不得不去看,是左疏桐在催了。
只好盡快結束對話:“我會把我之後的課表發給您,您可以挑您方便的時間聯系我。”
迅速解了安全帶開門下車,像老電影裏的主,看他時,面上仍躍著欣喜之。
右手扶著車門與他告別:“下次見面,先生可以我今宵。”
沒等他說最後一句臺詞,揮揮手,關上車門。
今宵還未盡興。
電影便不會迎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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