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西柚茶 先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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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沈凝帶了兩瓶Macallan30，宴上三人陪著沈君正飲了一瓶半，僅是微醺。

沈修齊從浴室出來，月上了西樓，凄凄映水寒，他竟對月無眠。

差喬叔送來那半瓶子威士忌，帶一個水晶杯，窗畔月影疏淡，他端一杯酒陷進沙發，隨意點開手機視頻，借幾縷秋風催眠。

離得近了，像是有的呼吸聲在耳畔，一句“nice birdie”被念得甜又。

待到酒瓶見了底，視頻看完，他才生出幾分倦意，孰料清晨睜了眼，小山雀臨窗啁啾，遠不如佳人婉轉。

到了小溪山，四合院門前垂柳芊芊，清溪繞舍而過，水聲叮鈴。

喬叔回頭問他：“湛兮這是取車還是見人？”

他笑笑不說話，下了車揮手喬叔先走。

若是取車，自然不必他親自來。

可他這人吶，人家也未必想見。

好友申請發了一夜都未通過，這輩子頭一回給人袋子裏塞錢，還被原封不地退了回來。

這要家裏老頭子見了，得要罵他一句作風不正，再讓他寫三千字清廉心得才肯罷休。

轉頭瞧見地墊上那只膏，金屬外殼，白金配，頂部刻著H字樣，腰裝飾金屬拉，這金屬線一一縷的，就這麽絆住了他歸的步伐。

今宵瞧見沈修齊的那一刻，整個人像是定般僵住，他今日明明取了車就能走，為何還等在家門口？

一瞬間，的思緒百轉千回，卻梳不通，理不清，打死結。

直到旁的左清樾問了句：“這就是你說的客人？”

這才恍然回神，急著說：“我正好有幾句話要同他說，清樾哥能不能等我幾分鐘？”

沒看見左清樾眸中一閃而過的複雜緒，只匆匆解了安全帶開門下車。

鉛灰百褶卷了秋風翩躚，鬢邊的藍發卡隨跑若若現，當他出現，站在家門前，好像就做不到忽略他好友申請那般堅決。

被心的求知驅使著，往他邊去，不顧關系親疏，手拽住他的腕，繞至車後的柳蔭下站定。

呼吸稍重了幾分，後知後覺與他肢接不妥，又匆匆松開，將一雙手都背至後。

緒忐忑著，臉也生熱，偏那眸還如繞舍清溪躍著，盈潤明淨得很可。

今宵與他對視一瞬，又偏開，說了昨夜偶遇他時說過的話：“先生，您，怎麽，沒走？”

這話像是燙一般，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難堪。

沒想到沈修齊學說話，也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今小姐，東西，落我，車上了。”

今宵被他這話鬧得臉熱，他掌心一攤開，一把將那膏住，一開口就帶幾分嗔：“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先生何必等我？萬一我今天不回家呢？”

記起車坐著的男人，沈修齊眸有一瞬難以察覺的暗，多餘的話沒有說出口，他邊有笑：“總不會比今小姐通過好友申請的時間更久。”

當面被他提起昨夜刻意的忽視，今宵心中窘迫，卻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不能說，是因為覺得路時昱是紈绔，所以就將他也一并歸了紈绔的範疇吧？

這太不尊重人。

沈修齊并不是個會強人所難的人，可他還是說了讓為難的話，左右不過是拒加他好友而已，他竟擺出了當面問的架勢，這太不面，也不像他。

“元元——”

左清樾的聲音在這時候傳來，今宵怕他再誤會，忙應他：“來啦。”

應完才問眼前人：“先生進屋喝杯茶吧？”

等這麽久，也怪不好意思的。

但他卻說：“不了，既然東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昨夜辛苦今小姐。”

今宵背在後的一雙手將那膏來回攥，視線低垂，落在他修長的一雙上，他說要走呢，也還沒轉，像是還等著回應。

片刻，擡起眼眸向他，只見柳隨風，他仍氣定神閑。

“那好，”彎起角與他告別，“先生再見。”

早就做好了抉擇，那也無需在見面時改變最初的想法。

一貫不熱衷于社，呆在自己的小圈子裏會讓安心，時間一長，也不是那麽願意再往外走，去認識新的朋友了。

沈修齊沒應聲，他邊輕淺的笑意迅速消散在漸涼的秋風裏。

他轉了，今宵也跟著走出去，左清樾已經將在超市買的東西搬到了門口，快步過去開門，低頭瞧見袋子裏的西柚果茶，拿了一瓶轉遞給他。

“請先生喝茶。”依舊沖他笑得甜。

接過那瓶西柚果茶的時候，沈修齊是有那麽一瞬困的，後來想想，這是小姑娘的待客之道，有客遠來，不可無茶，可他沒進那四合院兒，人還以茶送他，便是不打算再跟他有聯系的意思了。

“多謝。”

他看時，無意瞥見了後那男人遞來的敵意，他不著痕跡收回目，轉打開車門，離開了小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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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到達紫苑胡同時，李赟正邀著紀嘉揚和樊華樊生兩兄弟在東院的茶室打德州，李赟邀他時，說的是沈修齊昨日在景雲山打了個一桿進，今兒要請客吃飯，來之前路時昱還給他打電話，問要不要上他家接他。

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兄弟，他哪有那麽大明星架子？結果剛出門他就後悔了，這幾天有重要外事活，他家出來沒走兩公裏就遇上通管制，他平時來這兒最多二十分鐘，結果因為繞行和堵車生生開了快一個小時。

今兒他剛進垂花門就覺得反常，平時李赟這兒不說弦歌不絕，但也絕沒有如此冷寂的時候，他們一幫公子哥湊在一起玩兒，閑得聽兩首小曲兒的興致還是有的，結果這四人在茶室打牌還靜悄悄的，搞得他一進來也冷不丁後背一涼，生怕是哪位叔伯趕巧到這兒喝茶，他再被逮住聽幾通說教就不妙了。

他疑神疑鬼地穿過游廊往四人打牌那茶室去，舉高手隔著窗打了個響指，李赟看見他，手朝他招了招。

他走到窗邊：“你們幾個這是打牌還是演默劇呢？青天白日的，你們這樣很嚇人知不知道？！”

紀嘉揚朝西院揚揚下：“三哥在那邊兒睡覺呢。”

江澈擰著眉：“好好的他上這兒睡覺幹嘛？這是睡覺的地兒？”

“嗐，你可別說了，”李赟抱怨道，“今兒也不知道他哪筋搭錯了，一來就把我從音樂學院喊的那倆妞兒給遣走了，曲兒一首沒彈呢，白嫖我四千。”

一旁的樊華下：“據我經驗，三哥這是失了。”

江澈呸一聲：“他孤家寡人一個，失的哪門子？我瞧瞧去。”

“回頭被暴cei一頓，可別怪我們沒提醒你啊。”

樊生一說完，四人哈哈笑起來，江澈頭也不回就往西院去。

穿過游廊，他嗅到西邊雪茄房飄來淡淡的堅果巧克力香氣，沈修齊平時煙酒都來，但對啥都沒癮，回回來這兒品茄都只三分之一，回回都被李赟罵暴殄天。

江澈一過門檻就喊：“湛兮。”

雪茄房闃靜無聲，南天井裏的紫藤往地面慢慢悠悠晃來幾縷樹影，沈修齊坐在窗邊的雪茄椅上，單手撐著太xue闔眼休憩，擱在煙灰缸上的behike剩了三分之二，茄灰已斷。

很罕見地，江澈從沈修齊微蹙的眉間品出了幾分頹靡味道。

這世家公子借酒消愁也就是這樣了，不過他沈公子借的是雪茄。

別說，還真有失那味兒。

靠坐在雪茄椅上的男人并沒有回應，日過了窗欞上的十字海棠紋樣，明明暗暗篩落他全，江澈回回見他這發小兒都由衷地覺得，他們這群人裏最該去拍電影的人是眼前這位沈三爺，可惜三爺家世顯赫，這輩子不必靠謀利。

正愣神，窗邊小幾上那瓶的西柚果茶吸引了他視線，也不知是誰放這兒的，跟眼前這位爺實在不搭，正好他這一路趕來連口水都沒得喝，兩步上前就拿過來擰開了瓶蓋。

“媽呀，真酸！”

沈修齊睜眼時，江澈正擰眉頭對著那瓶西柚果茶吐槽，他一腳踹過去，江澈利落一躲，瓶中果茶差點灑出來。

“我讓你喝了？”

他初醒的嗓音帶幾分啞，加重了他語氣裏的薄怒，讓江澈恍然大悟。

江澈瞧著手裏的西柚果茶笑了起來：“唷，看起來是姑娘送的。”

他嘖了聲：“誰家姑娘這麽沒眼力見兒啊？給咱三爺喝這種便宜果茶？”

沈修齊沒應他這話，反倒是問：“雲舒從西北回來了嗎？”

江澈一下變了臉：“回了啊，好端端的你提做什麽？”

沈修齊站起來，兩步上前從他手中奪過了那瓶果茶：“那怎麽沒把你扇腫？”

江澈被他說得一愣，再轉，沈修齊已經出了雪茄房。

他追上去：“沈三！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倆好？！”

“你倆好過嗎？”沈修齊頭也不回，朝著東院就走了過去。

茶室四人見他二人一前一後來，便將手裏這局匆匆結束，都等著看好戲，結果沈修齊只是往桌邊一坐，仰頭喝了口果茶，輕飄飄地說：“發牌。”

江澈跟進來，坐在沈修齊對面拍了拍桌子：“趕的，陪三爺過兩招兒。”

李赟將桌上牌收好問他：“這雲舒不是回來了？你怎麽還敢出來跟我們打牌喝酒？”

江澈瞪他一眼：“你這說的什麽話？什麽我還敢？我啥時候不敢？！”

“也是，您老都敢去拍電影兒，確實沒啥不敢的，就是苦了我雲舒，敵無數。”

“什麽你雲舒！給我放尊重點兒！要嫂子知道嗎？！”

沈修齊聽了這話先笑起來，接著四人都沒忍住。

江澈和宋雲舒從小就是兩隔壁，可以說是吃著一碗飯長大的，小時候江澈就是一皮猴兒，常把宋雲舒欺負得哇哇大哭。

這青梅竹馬締結良緣本是事一樁，沒想到這倆人越長大越別扭，結了婚也沒見好轉，夫妻之間的私他們不好打聽，他們只知道江澈這只花孔雀只敢在他們面前開屏。

牌剛發好李赟接到路時昱電話，說是臨時有事耽誤，得要晚點才能到，李赟掛了電話好奇：“這路時昱最近怎麽老往三哥邊湊？”

樊生撚著牌看了一眼：“這麽說吧，路時昱以前跟韋大關系不錯。”

“那怪不得，他這回摘夠快的，”紀嘉揚偏頭問沈修齊，“是三哥提點了？”

沈修齊還是那副疏懶模樣，整個人陷在椅子裏，像是還沒睡夠，眉眼間仍凝著被吵醒時的惱。

聽了問，他看著牌說：“那事兒跟路家關系不大，他倆頂多算個酒朋友，韋大這幾年老往菲律賓跑，我其實......也沒說什麽。”

沈修齊這話說得輕松，可在座的幾位心裏都清楚，他一句話能幫路家省去多麻煩，避免多損失。

事後諸葛亮誰都會當，急人之危卻非易事，能在風暴來臨前做出應對，那是救命之恩。

別說昨日打賞花了一百萬，就是再添個0也遠不夠償還這份恩。

江澈卻故意嗆他：“你有這麽好心？你怕是看上他家剛買下那科技公司了吧？”

這話倒是讓沈修齊驚訝，不過他面上不顯，只淡定補充：“準確地說，看上的是人。”

人工智能發展至今，高端芯片的制造和強大的算力固然重要，可若沒有不斷疊代優化的核心算法，那也只是用一條走路。

他這另一條正無力，路時昱便立馬給他送上兩名良將，算是意外之喜。

江澈嘁一聲，果然不出他所料。

“老狐貍。”

李赟笑著接過話：“這良禽也得擇木而棲，跟著三哥不比跟著路時昱強？你以為人人都是宋雲舒？”

江澈眼風一掃：“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