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 決定今晚跟蹤謝潯

元衾水聞言十分平靜。

從曉事起就知道自己慕謝潯，這些年早已有一套固定的認知。

從前年，不會想太多。後來得知人人都要親時，也曾短暫為此傷懷過，但很快就發現，不必杞人憂天。

元衾水本是個生活乏味枯燥的人，朋友很，際範圍也窄地過分。

偶有一些男子向展心意，即便被拒絕也不減熱。元衾水總是對此很苦惱，實在拙于應對這些，更難說冷漠果斷之言，故而幾番糾纏中，與男子是有些接的。

但謝潯與不同。

他只會平靜說一句“不喜歡”，然後慕他的郎莫名地就不會再繼續接他。

因此元衾水毫不懷疑，他的確是個表裏如一的，不近潔自好之人。

謝潯一定會孤獨終老。

這個認知在腦中幾乎固若金湯。

果真，看見謝潯輕蹙眉頭，如玉無暇的臉龐上出一種晦的厭惡，師青著頭皮地把畫像呈去，他卻連看都未曾看一眼。

“請父親還是多關心些政事要務。”

謝昀秋冷笑一聲，他今日既親自過來，就不是簡單來與他這個不聽管教的兒子進行什麽無謂口舌之爭的。

“你是本王的兒子，你的婚事就是最的政務。”他朝謝潯掠去一眼，略做退步道：“或是你有什麽屬意人選，提出來，本王也可考慮。”

謝潯靜默不語，臉如霜。

謝昀秋完全不在意兒子的冷臉。

他如今年歲已過四十，但仍氣宇軒昂高大峻拔，眉眼間沉澱著難言氣勢。

不管是年氣盛時，還是步不之年，謝昀秋都習慣的掌控一切，不允半點忤逆。

更何況，這已不是謝潯第一次跟他作對。他向來得意于自己的兒子冷心寡，這意味著謝潯將來不必跟他一樣私桎梏，婚姻完全可以為利益桌上談判的條件。

但謝潯卻幾次三番對此避而不談。

他其實對自己兒子房裏那點事不興趣，但他偏不允許謝潯的忤逆。

謝昀秋宣布：“殷瑟的小兒，我已應準殷家你們年中定親。”

很顯然，方才那句所謂退讓之語，不過是明知故問。

但他也并非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兒子，畢竟殷家是他權衡之下的再三篩選。

殷瑟是西南一代的商中巨賈，說句富可敵國完全不為過，兒雖是商戶，份低賤了些，但勝在屆時殷家會對王府言聽計從，略作妥協也不是不可。

此話一出，氣氛明顯僵幾分。

元衾水也完全沒有想到。

大概真是個極無存在的人。

所以此時不管是謝潯還是謝昀秋都沒有把當一回事，也并不覺得在這個外人面前談論這些有何不妥之。

覺得自己比謝潯還張，幾乎是迫切地立刻看向謝潯，生怕他開口應下。

謝潯當然沒有應。

甚至他對謝昀秋這種先斬後奏的作風毫不意外，聞言短促地冷笑了一聲。

隔了片刻，他慢悠悠地開口：“父親，母親去世已有兩年了。”

謝昀秋目倏然變得冷淡，盯著謝潯道：“拿你母親來我？”

謝潯搖頭，語調堪稱溫和地道：“按國朝慣例，妻逝兩年方可迎娶續弦。您既然看中了殷瑟在西南一代的影響，不妨自己娶。”

場中死一般的寂靜。

侍立的下人無不屏息靜氣，生怕惹火上。謝昀秋掌權多年，而謝潯年輕氣盛羽翼漸，意見相左劍拔弩張時，誰也不敢斷言誰能得過誰。

元衾水卻冷靜地想，就知道謝潯不會答應的。

在的理想狀態裏，可以和謝潯一起老死在王府，謝潯為了婚事頂撞晉王，無疑坐實了對謝潯的猜測。

這個男人就是對人沒興趣。

然而謝昀秋顯然不能容忍謝潯的僭越，他臉黑沉，額角青筋直跳，“你以為你做的了主？”

“這個世子你不想做了嗎。”

謝潯無所謂的搖搖頭，攤手道：“父親請便。”

“師青，把畫像還給王爺。”

師青哪敢真的去還，他小心翼翼地把畫像放在桌上，然後才回到謝潯邊：

“殿下……”

謝潯道：“父親，若無其他事，兒子就先告退了。”

謝潯說完便闊步從元衾水面前離開。

元衾水自然沒有多留的理兒，擡眼向臉沉難看的晉王，低聲細氣的向謝昀秋行了個禮後，跟著謝潯走出了聽雨閣。

暴雨後的天空一片澄靜，牆邊背竹寬闊的枝葉正順著蒼翠的葉尖滴水，水滴靜靜打在潤的泥土上。

長廊幽深，峻拔的男人走在前方。

元衾水落他幾步跟在後面。

目黏在他上，片刻也不挪移。莫名其妙地，方才還自信滿滿的元衾水走出那間房後，心裏有些不高興。

回想起了謝昀秋的話。

方才謝潯的確態度堅決，但元衾水還是忍不住深想——謝潯一定對談說沒興趣，但他真的必定不會婚嗎？

倘若他婚，還能看他嗎。

當然不能了。

就算當老鼠，都不能趴他床底了。

謝潯從不是安于現狀之人，也絕非不思變通之輩，為了利益聯姻，完全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方才他拒絕了謝昀秋，那以後呢？他們歸結底是父子，不可能永遠僵持，將來必定會走到互相妥協的那一步。

一直以來深靈魂的認知忽然有搖的傾向，元衾水臉都白了幾分。

很想讓謝潯跟保證自己不會親，但又知曉自己沒有半點立場。

與相比，此刻的謝潯完全看不出什麽特殊反應，他甚至如常低頭與師青道：

“晚上是在逢月樓？”

師青道：“是，殿下。”

謝潯不悅道：“他換個地方。”

師青則猶疑道：“可殷大人約了您好幾次，那間廂房相對私些，突然要改恐怕不太容易。而且屬下覺得王爺今……”

尚未說完，前方的謝潯突然察覺到什麽，腳步停了下來。

師青收了聲，跟著謝潯一起回頭，看向小尾似的依然跟著兩人的元衾水。

元衾水腳步輕，不說話，又保持有一丈距離，所以很難引起注意。師青都沒注意元衾水跟過來了。

元衾水正低著眉眼，臉龐略微發紅。

不是局促不是害，而是躁恐慌。的緒向來平靜，鮮會有這樣的時候。

元衾水著自己的手指，在腦中又滾了一遍師青的話。

殷大人。

什麽殷大人，哪個殷大人？

是殷瑟？

不是才拒絕謝昀秋嗎，謝潯為什麽又要自己見殷瑟？

殷瑟會不會帶小兒過來？

無數疑問一起湧向元衾水的腦海，很害怕，但是作為一個和謝潯無甚關聯的局外人，一個問題也問不出口。

謝潯看著：“元姑娘。”

元衾水倏然回神，擡起頭來，聲音細細：“……殿下，怎麽了？”

謝潯上下掃視一眼，服已幹了個七七八八，前額黑發有些淩，一雙向來明亮的眼睛略顯暗淡。

不高興了。

但是在不高興什麽，謝潯對此無從得知。不過他以前倒是沒發現，元衾水居然是個這麽怪異的人。

“你在跟著我？”他問

元衾水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僅跟著謝潯出了聽雨閣，還鬼使神差地寸步不離跟在了他後，這太明顯了。

元衾水搖搖頭：“我去方朧那裏。”

換言之，跟他順路。

謝潯眉頭了，“是嗎。”

元衾水點頭，開始面不改地撒謊：“我沒有故意跟著你的，殿下。”

站在漆木紅柱前，瞳孔漆黑一臉真誠，人不忍懷疑。

謝潯沉片刻，故意沒有開口。

很快，元衾水就不出意料地著急起來。

元衾水將謝潯的沉默視為一種懷疑的審視，著角，底氣不足地重複道：

“我真的沒有……”

謝潯緩緩道：“那為何離我這麽近？”

近嗎？

元衾水更張了。

一直靜立一旁的師青聞言默默擡頭看了眼謝潯，主逗元姑娘跟逗小貓似的。

畢竟這個問題屬實無理又牽強。

元衾水開始絞盡腦的找借口，雖然覺得自己離謝潯本不近，但仍認為是自己控制不好分寸才惹他不悅。

謝潯則仍在。

長得有點過于致。

謝潯腦中莫名冒出這句話。

元衾水手指都要把服破了卻仍不知如何應答，正是頭頂冒煙時，謝潯像是只是隨口一問般不再為難，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耽誤姑娘了。”

元衾水道：“……好。”

謝潯回書房，元衾水則站在原地看他離開。

待他走後，獨自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發了半個時辰的呆，最後返回聽雨閣把謝潯看過的書了出來。

完書，才鬼鬼祟祟地回院子。

關于他的東西又多了一件，但元衾水并不開心。

反複地想著謝潯與謝昀秋，思緒朝著無可控制的方向一路疾馳。

想到世子妃，想到他們親，親，想到去給世子妃請安，甚至想到了將來謝潯和世子妃的孩子會什麽名字。

最終，元衾水有點不了了。

在天薄暮時，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沒辦法理解的，違背原則的決定。

決定今晚跟蹤謝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