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的清風自外吹來，吹得玉縈發飄起。

雙目通紅，眼中盡是恐懼和害怕，哀求道：“夫人，昨晚奴婢喝醉了，奴婢什麼都不記得了。”

報仇是必須的。

不過，眼下只是一個卑微的丫鬟，絕不能沖行事，必須步步為營，積蓄力量。

所謂以彼之道還治彼，們可以演戲騙自己，玉縈也可以！

周媽媽怒斥：“好一個什麼都不記得！”

“奴婢不敢欺瞞夫人，想來是喝酒誤事……真不該喝那杯酒的。夫人，奴婢知錯了，求您給奴婢一條活路，千萬不要攆奴婢出府。”

玉縈心里有數，對方既不會打板子，也不會攆走，只盡心演戲。

“私自爬床不是小事，”寶珠嘆道，“我也沒法幫你求。”

周媽媽板著臉，惡狠狠地說，“侯府有侯府的規矩，不打得皮開綻，往后別的小蹄子有樣學樣，那就套了的。”

“要不，打十個板子吧？二十個實在太重了。”寶珠假惺惺地說。

“不重罰怎麼殺一儆百？”

夏日暖風撥得窗紗上的銀鉤輕響，聽著奴婢們七八舌的話，崔夷初神淡然，只慢悠悠地搖著扇子。

拿著一把紫檀木手柄的宮扇，扇面是親手畫的一對戲水鴛鴦，畫工湛，栩栩如生。

“玉縈，昨夜你當真是醉了，全然不知的？”

出高貴，無論幾時說話都是用這種悠長溫婉的語調。

當初人牙子把玉縈領到靖遠侯府的時候，便是用這樣溫可親的語氣說話，詢問玉縈年紀、祖籍，家中還有什麼人。

又給取名玉縈，留在花房做事。

玉縈一直認為，崔夷初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妃仙子，姿容絕，又心地善良。

哪怕自己喝了幾杯酒就莫名其妙爬了趙玄祐的床，哪怕后來懷孕被送去了莊子，對崔夷初也沒有半分懷疑。

直到前世被活活捂死的那一刻，才明白，崔夷初高貴淡漠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多麼歹毒的心。

真傻，竟然以為崔夷初是好人。

想到前世種種，玉縈恨意再度翻涌，止不住地抖起來。

崔夷初拿漂亮淡漠的眸子掃了一眼，倒沒有多想。

世子爺是武將，看著就是個手重的，玉縈年紀尚小，又是花苞之，昨夜只怕被折騰得夠嗆。

此刻以命威脅，玉縈這樣沒見識的丫鬟，嚇得發抖也在理之中。

“夫人問話呢！說話！”寶釧推了玉縈一把。

玉縈一時沒站穩，往前撲了一步，跪趴到了地上。

看著玉縈脖子上出的紅痕，崔夷初薄輕抿，關切道：“你這上……世子也真不懂憐惜人。”

憐惜是不可能憐惜的。

不敢給世子下藥，為了瞞天過海，特意讓廚房做了許多助興的菜式，牛鞭鹿茸，應有盡有。

面對灌了催藥的玉縈，但凡趙玄祐是個真男人，便不可能憐惜得了。

只不過，一切都是布置的，看著玉縈這些飽摧殘的模樣，卻厭煩得，只強忍著關懷。

賤蹄子一個，若非自己不能生育，何至于讓爬上床呢？

“夫人明鑒。”玉縈低下頭，努力不去看對方的眼睛，自己冷靜下來，“奴婢不記得見過世子，昨晚到底怎麼回事，奴婢真的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干凈的東西，什麼都想不起來。”

此話一出，屋里的主仆四人皆是目閃爍。

還是老練的周媽媽先開口：“死到臨頭還想狡辯！昨兒夫人賞菜賞酒，仆婢們吃的喝的都是跟主子們一樣的，你不知道謝恩，到來說主子賞的是不干凈的東西，到底是何居心？”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是奴婢的錯，不勝酒力就不該飲酒，奴婢知錯了，求夫人饒命。”

崔夷初頓了一會兒，緩緩道：“昨兒那果酒是我娘親手釀的，在海棠樹下埋了足足七年才挖出來，喝著甜的，后勁兒極大，你這傻丫頭到底喝了幾杯？”

“四杯。”

可不是麼，昨兒寶珠一勸再勸，一會兒說夫人的心意不可辜負，一會兒說跟喝香一樣，連哄帶灌讓玉縈把摻了催藥的果酒喝了。

“怪不得。”崔夷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拿著宮扇，靜靜注視著玉縈，“四杯下肚，別說是你了，壯漢都能撂倒。”

玉縈初經人事，雙頰泛紅，無力，似剛被雨水澆灌的海棠花一樣嫵。

像，卻比更骨天。

神微變，目意味深長。

旁邊的周媽媽見時機到了，眼珠子一轉，開口問：“夫人該不會要抬舉吧？”

“我這陣子一直病著，小日子隔三差五的來，上極不爽利。世子爺在外戍邊一年，這回京了也不能侍奉他，真不知該怎麼跟世子開口。你與世子既已生米煮飯，倒不必另外選人了。玉縈，往后夜里替我侍奉世子，你可樂意？”

“夫人不罰奴婢？”玉縈小心翼翼地問。

崔夷初笑了一下，“做錯事，自然要罰。”

寶珠得了崔夷初的眼神，適時把話挑明：“夫人要你侍奉世子，但不是以通房的份，明白嗎？”

“奴婢不明白。”玉縈搖了搖頭，一臉惶恐地看向崔夷初，“夫人，奴婢若不是通房，還怎麼伺候世子爺啊？”

“有什麼不明白的？夫人如今子不好，世子爺偏最喜歡夫人，夫人不想讓世子爺掃興，所以夜里讓你替侍奉世子。”見玉縈一副傻樣，周媽媽只好說得更明白些。

“不會被世子發現嗎？”

周媽媽被玉縈追問得沒法了，耐著子道：“你的形、模樣，恰好跟夫人有幾分相像，只要你說話，不會被發現的。”

對崔夷初來說，玉縈越傻越好。

看著玉縈迷糊的模樣，沒有任何不耐煩，反而溫和地朝玉縈笑：“這回懂了嗎？”

懂，當然懂。

前世，玉縈就是這麼一夜一夜黑爬到趙玄祐的榻上，刻意矯了聲音，掩了面容，替崔夷初盡妻子之責。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夫人，世子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