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的表象終于松出一裂隙。梁奚禾又生起氣來,心想,什麼君子,果然是不打算裝了嗎?
孟翰澤朝走過來,他喝酒上臉,就連眼白都泛著紅意,腳下卻依然沉穩。被他高大的影籠罩住時,梁奚禾聞到一酒氣。
“禾苗,我們聊聊吧。”他說。
梁奚禾抬起下:“聊離婚嗎?”
孟翰澤對的挑釁照單全收,并不生氣:“除了離婚,什麼都可以聊。”
“除了離婚,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瞪了他一眼,繞過他就走,孟翰澤抬手握住了的手腕。
知道清瘦,他沒想到手腕會這樣纖細,真正的不盈一握。他的手指放心地收幾分,不會痛,但能防止掙。
“禾苗,答應你的事我肯定會做到。”他的目落到臉頰上的傷口,“但我不想你再跟父母起沖突。跟我聊聊吧,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
在跟父母斗智斗勇的這段時間里,梁奚禾見識過他們的恩威并用,對孟翰澤此時的聲細語已經免疫,在看來,無非是賭吃不吃,來幫父母做說客。
可惜現在不吃,反問道:“你不是說,我跟梁董之間能否達共識,你不參與嗎?”
孟翰澤眼神認真:“我從不會讓我的合作伙伴獨自解決問題。”
梁奚禾與他對視,泛紅的眼睛不再像神的千尺深潭,很直白地從中接收到了類似于關切的訊息。不只眼神,他的語氣也是,讓人相信這是君子一諾。
手腕傳來熱度,看著他手背上因為用力而隆起的青筋,終于松口:“好,我再信你一次。先放開我,我們去酒吧聊。”
孟翰澤放開手,跟在后,兩人沉默地穿過連廊往西樓走,到了酒吧,梁奚禾找了一沙發坐下,按鈴了服務生。
“給我一杯椰林飄香。”
服務生又問孟翰澤喝什麼,他要了一杯蜂水。
燈昏暗,他坐在對面與隔著茶幾,看不太清表。服務生在遠晃搖酒,冰塊撞發出聲響,梁奚禾雙手撐在沙發上,第一次嘗試跟人說起那件事。
“孟翰澤,你還記得十五年前,梁氏把電纜公司賣給了國人嗎?”
第21章
孟翰澤垂眸。
十五年前,孟家發生劇變,對他來說回憶沉重。
那年祖父病逝,姚德平正式接手孟氏后不久就公然與人出雙對,甚至高調對外宣布兩人已育有一子,只比姚以涵小一歲。正沉湎于喪父之痛的孟淑慧又遭婚變,傷心絕之下搬去了山上,從此在社圈絕跡。
他已經不記得那年的自己是什麼心,可能也顧不上去整理自己的心,因為妹妹一直在哭。他們兄妹倆因為要上學,沒跟媽媽上山,依舊住在市中心曾經一家四口住的房子里。
那時候姚德平已經徹底不回家,半夜妹妹哭醒找媽媽,只能他去哄。他不是能說會道的人,很多時候不知道該怎麼哄就給剝個橘子,放個畫片,又或者陪一起玩拼圖。等玩累了,就能睡了。
他卻整夜整夜地失眠,握著祖父的腕表,看著夜的指針一圈一圈地走,仿佛看到原地打轉的自己。他終究過于年,別說力挽狂瀾,就連為母親妹抵擋傷害也無能為力。
那年他自顧不暇,自然沒有余力關注外面的世界,是后來長大后才從課堂上聽說梁氏出售旗下防火電纜生產線旨在專注不銹鋼管材業務的事,這被老師當企業發展專業化和有限相關多元化戰略的典型案例。
“記得。”
好不容易愿意開口,他打起神做個合格的傾聽者。
椰林飄香和蜂水被送上來,梁奚禾端起杯子將裝飾用的菠蘿角取下,仰頭喝了三大口,濃郁的椰香和果香之中淡淡的酒氣,借著這點酒意將自己打開。
“那你也一定記得,國人收購電纜公司后很快遣散員工,將公司關閉了。”
“記得。”
梁奚禾又灌了了兩大口,尾酒只剩杯底。
說:“那年我還小,外面無論有多麼轟的新聞都跟我沒有關系,爸爸媽媽也不會在我面前談論這些。但是,有一天放學回到家,我剛剛下車,就被人從后面用力地開,跌倒在地上。”
“什麼人!”
聽到司機大吼了一聲,膝蓋傳來劇烈的疼痛讓顧不上其他,司機趕過來將扶起,抱進了屋,邊跑邊喊:“快醫生!”
但屋子里沒有人應聲,管家、傭人還有父親的助理都正對闖者嚴陣以待。
助理嘗試著上前將人制服,但不速之客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表明自己沒有惡意,里說道:“梁董,我不是歹徒,我說幾句話就走!”
梁茂林面沉冷,注意到被司機抱著的,示意管家將帶去樓上。
被領回房間,因為好奇,趁管家阿姨去拿藥箱時沒忍住溜到樓梯口,悄悄地從欄桿的隙里往下看。
“梁董,我母親十天前摔倒了,骨頭骨折,做了手后還躺在ICU里。我太太腺癌晚期,第二次化療了。我還有一兒一,龍胎,跟您的兒差不多大……”
梁茂林打斷他的話:“既然你也有孩子,剛剛為什麼把我兒推倒在地上?”
他沒忘記小禾苗糊糊的膝蓋,從小就沒摔這樣過。
闖者惶恐地道歉:“我剛剛太著急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梁茂林寵兒的名聲在外,并不接他的道歉,指著大門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請離開吧。”
助理上前趕人,闖者卻著急地往前住了沙發靠背:“梁董,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國人不講道理,隨隨便便就把我們開了……”
梁茂林厲聲打斷:“國人開了你,你就去找國人,來我家胡鬧什麼?”
那人突然跪了下來,膝蓋撞到地磚上發出“咚”的一聲,嚇得梁奚禾捂住了。
這是第一次看到現實中有人給別人下跪,那種卑微的、完全摒棄自尊的姿態目驚心。
那人苦苦哀求:“梁董,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從初中畢業就進了梁氏,算得上老員工了,您不能這麼對我們!我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車間里的活我練呀,求求您讓我回梁氏吧!”
梁茂林聲明:“出售電纜生產線是基于整個集團發展的考量,并非梁氏故意拋棄你們。我將電纜公司,包括員工,完整地到收購方的手上,這個易沒有一一毫的不公平不公正。至于收購方的決策,就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我也無法干涉。希你明白。”
“可是國人不講道理啊!”
闖者還要爭辯,梁茂林沒有耐心聽,代助理:“給他拿兩萬塊錢,送客。”
“我不要錢,梁董!我不是來乞討的,不對,我是來乞討的,我想討一份工作,長久的工作!”
梁茂林充耳不聞,邁上樓梯,看到坐在臺階上的兒,心疼地將抱起。
樓下鬼哭狼嚎的靜里,梁奚禾問爸爸:“真的不能讓他回梁氏上班嗎?”
管家阿姨拿來藥箱,梁茂林親自給上藥,眉宇間滿是心疼地朝的膝蓋吹著氣,直到包扎好后才回答這個問題。
“禾苗,安置一個人簡單,可是一旦開了這道口子,想要安置電纜公司上下幾百號人,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梁奚禾似懂非懂地點頭。
隨著傷口的愈合,很快就忘了這段曲。結的痂完全掉落的那天是梁氏正式駐新大樓的日子,盛大的典禮之后,梁茂林還會在附近的酒店宴請全員工。
梁奚禾對宴席不興趣,但是聽到奚云嵐跟人打電話說會邀請一位歌星助陣,想看漂亮的明星姐姐,所以纏了父母好久,他們終于答應放學后可以去梁氏。
回憶到那天的場景,梁奚禾將杯底的尾酒一飲而盡。
孟翰澤約回憶起那年的新聞,開口說道:“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梁奚禾搖頭,眼里有晶瑩閃爍。
“我想說。”
的聲音已然帶著鼻音,孟翰澤蹙起眉心。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砸下來……我在車里都聽到了,砰,好大聲……”
當時正在車里等著父母下樓一起去酒店,為了晚上可以盡興地玩,趴在中央扶手上抓寫著作業。等聽到靜抬頭向外張時,司機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事不對勁,啟車輛帶離開。
梁奚禾懵懂地湊近車窗往外看,保安、路過的員工,好多人正尖著大喊著圍上去,在他們哄哄的腳步空隙中,看到了躺在一地殷紅中的人,還穿著那天去他們家時的服。
“我知道在這件事里面,爸爸沒有做錯任何事……”
梁奚禾說不下去,雙手掩起臉龐,孟翰澤鎖視著,片刻后,起坐到了面前的茶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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