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聽要來書院，瞻仰什麼文人的風采，徐星涯是決計不信的。

“學問好，又不代表會做人，只會讀書的死腦筋有什麼用，遠不如能在場上圓世故的人有出息。”

徐星涯說道，薛瑛當然不信他的話，覺得徐星涯就是不想告訴，但又不是不會自己找。

山中幽靜，綠蔭叢叢，竹林里棲著幾間瓦舍，里面有朗朗讀書聲傳來。

偶爾有幾個同徐星涯一樣白襕衫的學生走過，看到書院里出現一個陌生的，紛紛投來目，長得很，長發如綢，形高挑纖瘦，明眸皓齒，瀲滟。

并不避諱他們的視線，甚至大方地探究著看向每一個路過的人，目審視，微微揚著下，看上去有些高傲，就像打量店鋪里的商品一樣。

被這樣的孩注視，難免人如坐針氈，有些膽子大的，走到徐星涯邊，問道：“徐兄，這位是……”

徐星涯沒好氣地說：“我的小表妹。”

轉過目，看著問話的人，將他從上到下掃了一遍，長的有些普通，不夠好看，薛瑛只看了兩眼就移開視線了。

看得出似乎很嫌棄的樣子，問話的書生面尷尬，不敢再站在這兒，連忙找借口走開。

可見人總是比凡夫俗子要多占些道理，即便無理蠻橫些，也讓人說不出指摘的話。

瓦舍里又走出一人，“徐兄，你怎麼才來，山長在找你。”

徐星涯今日為了陪薛瑛，到書院的時辰晚了許久，山長有點不高興。

“我這就去了。”

徐星涯朝對方拱了拱手，回頭對薛瑛說，“表妹，你就站在這兒，哪都別去，我一會兒就出來找你。”

“噢……”

薛瑛不得他趕走，影響辦正事，徐星涯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同樣的話叮囑了幾遍。

薛瑛有些不耐煩，“我知道了。”

徐星涯這才去找先生。

他一走，薛瑛就在書院里逛起來，并不怕生，遇到興趣的便停下來看一看，山門附近正好有塊木板，著最近一次考核的名次，薛瑛瞧見了，立刻湊上前看。

徐星涯的名字還算靠前，薛瑛忽略他，直接鎖定最前面的幾人，看到位列榜首的是一個“齊韞”的人，功課很好，考試也一騎絕塵，薛瑛將他的名字記下了。

看了一會兒，薛瑛有些累了，想回去找徐星涯，只是第一次來松源山上的書院，對這里并不悉，山中曲徑通幽，竹林繁，薛瑛一時找不到回山門的方向在哪兒。

自己循著記憶走了兩遍，越走越僻靜，薛瑛額前已經熱出一層細的汗，臉頰也是紅的，停了下來，四環顧，看到不遠有個人坐在樹下看書，走過去喊道：“喂，你知道徐星涯在哪兒嗎？”

那人抬起頭，看向。

他上的襕衫洗得都有些薄了，腳上的布鞋也有要磨破的跡象，很瘦，臉頰微微有些凹陷，氣質沉郁，抬眸看著薛瑛時的眼神也很寡淡。

實在是窮酸得讓薛瑛有些驚駭，看上去似乎比程明簌還要窮得多。

可他雖然瘦削，人倒是好看，眉眼鋒利俊朗，清影搖曳，形拔，他似化竹而生。

薛瑛剛剛還頤指氣使的語氣弱了下去，找補地了嗓音，“我迷路了，你知道怎麼回山門附近嗎？”

男子站了起來，穿過竹林走到面前，停在幾步遠外，隔著分寸得的的距離，“你要找徐星涯？”

“嗯……”薛瑛說：“他是我表兄，我方才同他走散了。”

男子轉，“跟我來吧。”

薛瑛跟在他后，觀察著他，這周圍沒什麼人，他坐在這里看書，想來是因為安靜。

繞過這一片幽長的竹林，穿過幾居瓦舍，就回到了先前薛瑛與徐星涯分開的地方，徐星涯已經回來了，正在到找。

“表妹！”

他神著急，步伐慌，薛瑛弱弱道：“表哥，我在這里……”

徐星涯聽到聲音，立刻跑過來，他擔心死了，怕一個人不知道跑到哪兒去，被人欺負，徐星涯箍著的肩膀，彎著腰與平視，“你去哪兒了，都和你說了不要跑，在這兒等我。”

薛瑛掙扎開他的桎梏，“我就是隨便走走，這不是回來了嘛，喏，是那個郎君帶我來找你的。”

徐星涯心里又氣又無奈，抬頭，看向說的人，“齊兄，多謝你。”

“嗯。”

那人淡淡應一聲，走了。

薛瑛眼睛卻亮起來，問道：“表哥，剛剛那個郎君什麼？”

徐星涯說：“齊韞。”

薛瑛杏眸微微張大，想到先前特意記下的名字，原來剛剛那個人就是齊韞，書院里學問最好的人，他長得還那麼好看。

“表哥，他家了嗎？”

徐星涯瞥一眼，“為什麼問這個？”

薛瑛說：“問問而已。”

徐星涯又不是看不出眼底亮晶晶的樣子，冷笑，“表妹還是別想那些事，他家世差得很，配不上你。”

薛瑛有些生氣，心里嘀咕，贅就好啦，況且，若是學問那麼好，以后一定能當大。

“我又沒有那個意思，你冤枉人。”

薛瑛不想理他，提著子就往下山的石階走。

徐星涯追上來，“你又去哪兒？”

“回家！”薛瑛得趕回去人打聽打聽齊韞的家世年齡，是否婚配，還有喜好，看上他了，打算在他上寶。

到了侯府，薛瑛又從自己的私庫里拿了不錢，給采薇，讓去打聽，采薇做這些事已經如魚得水，沒幾日就把同齊韞有關的一切事都告訴。

齊韞只比大四歲，家里很窮，家中有一老母，還有弟弟妹妹，一家全靠齊韞拉扯，他不僅要讀書，還要忙生計，聽說還有個蹲大牢的爹，家里欠了地主許多錢，隔三差五還有人去山上鬧事，但都被山長打發了。

難怪他看著那麼瘦，服都洗得薄了，打了不補丁，實在是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他沒有娶妻，這樣的況，也不好娶妻，只會是人家孩罪。

可是薛瑛有的是錢，有幾箱珠寶，隨便拿一條出來，都夠窮人家用一年的了。

薛瑛只要他好好讀書，當大，那麼在他上花的錢就不算白費。

想清楚這些，薛瑛坐在屋中簟席上，將幾個沉甸甸的箱子都抬出來，數了一遍里面的首飾和金銀珠寶，很是安心。

第二日，薛瑛早早就打扮好出門，不過這次換了裳，已經不需要徐星涯給帶路了，但想混進書院的話，還得換一副打扮。

薛瑛特地去薛徵屋里的，是薛徵十三四歲時的服，下人竟然還保管著，薛瑛穿在上略大了一些，但也能看。

已記住松源山在哪兒，所以這次是自己去的。

上完晨課，書院里的學生要回去寫課業，有的打算回屋補個回籠覺。

齊韞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下山。

后的同窗嗤一聲。

他沒有休息的時候，早起讀書，接著上晨課，閑暇時也不能歇，要去山腳下給附近村莊的村民讀信寫信，一次是三文，不過大部分窮苦人連這三文錢都付不起，他們不識字，與遠在他鄉的親人通只能找別人代寫，齊韞許多時候甚至連這三文錢都賺不到，筆墨紙都需要他自己掏，可他還是每日都會下山去鎮上擺攤。

同窗里有許多看不慣他的，覺得他清高，齊韞一向獨來獨往，從來沒什麼回應。

這日齊韞照常背著書箱下山，走到半山腰，聽到有個清脆的聲音喚他，“齊韞！”

他詫異地抬頭，循聲去，看到有個年撐著樹桿，累彎了腰，一邊喊他一邊氣。

齊韞看了一眼又收回目，自顧自地往下走。

“齊、齊韞！”

這次更大聲了點。

齊韞終于停了下來。

薛瑛快累死了，這雙什麼時候這麼屈尊降貴地自己走過，爬了一小半就要死要活，半點都不肯再往上了，還好沒多久就看見齊韞自己走下山。

薛瑛氣吁吁地走過去，“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前幾日剛見過的。”

齊韞看著，剛剛離得遠沒看清，可現在面對面站著，才想到是誰，徐星涯的表妹。

今日穿著一青的羅袍，玉冠束發，頭戴飛鶴紋鑲金玉抹額，紅齒白，面龐白皙如玉，雖特意作了男子打扮，可看著卻一點也不像男子，杏眸水湛湛的，鼻頭一滴汗珠要墜不墜，袖口盈香，任誰看了都知道是滴滴的孩。

這樣的人，自然是見之不忘的。

齊韞“嗯”了一聲。

第12章 第十二章“你有喜歡的人嗎？”……

薛瑛仰頭看著他，的臉上汗津津的，聽他說認識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齊韞不言，他向后看去，不見有其他人，也沒個奴婢跟著，大概是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的，還知道將自己扮作男人，就是一點也不像，臉頰得似乎能掐出水，就算沒有涂胭脂，瓣也紅滟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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