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姑娘。”程明簌開口,聲音朗潤好聽,“你怎麼了?”
聽他張口,與夢中程明簌的聲音一般無二,薛瑛更是兩眼一黑,顧不上答話,提起子就跑,生怕會被人抓住。
后,年注視著逃走的影,恰巧殿中誦經結束,一名僧人瞧見他站在殿外,順著他的目往遠看去,那一杏黃的如黃鶯似的飛逃出去,慌不擇路,還險些將自己摔個跟頭。
“這孩子,又怎麼了。”
侯夫人有些頭疼地念叨。
程明簌收回目,看向從殿里走出的住持,住持頷首,行了個佛禮,說:“程施主,傷可好些了?”
年點點頭,“多謝方丈收留。”
住持笑容慈祥,“我佛慈悲,應當的,程施主多留幾日也無妨,待傷好全后再進京。”
待那年走后,侯夫人隨口問道:“這是誰?”
一布衫,看著像貧家子,但長相清俊,眉眼如畫,倒不似普通人。
住持說:“是位在寺中借宿的施主,進京途中遇到匪徒了傷,這些時日就在寺中養著,程施主會做些木工,前些天下雨,殿中屋檐滲水,是程施主幫忙修繕的。”
侯夫人說:“原來如此。”
環顧四周,“瑛瑛跑哪里去了,聽個經都坐不住。”
薛瑛一口氣跑回廂房,“嘭”地關上門,后背倚著門框氣,腦海里滿是方才在流蘇樹下和程明簌的一面。
今世的發展與夢中所示并不一樣,程明簌沒有進京,可他卻出現在永興寺,娘也在這兒,他是不是想在這里直接和生母相認?
若他們相認了,薛瑛的好日子也到頭*了,程明簌這心狠手辣的人,定然不會放過,像夢里那般惡毒,設計讓眾叛親離,薛瑛貴,不了磋磨。
被家人厭惡,客死他鄉。
薛瑛牙齒驚,死死咬住,時不時開門看一眼,那魂不散的程明簌有沒有跟過來。
不行,得先回去,不能再在山上呆著了。
薛瑛推開門沖出去,丫鬟采薇喊都喊不住,家小姐往日就是多走半步路都要惱,今天不知為什麼,風風火火跑回來,又突然跑出去。
薛瑛回到大殿外,誦經已經結束了,幾個小僧人正掃著庭中落花。
“娘,母親,我們下山吧,我想回……”
聲音戛然而止。
薛瑛腳下頓住,不遠,侯夫人正在和人說話,笑面盈盈,站在對面的年垂著目,侯夫人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聽到聲音,侯夫人扭頭,笑了笑,招手,“瑛瑛,過來。”
站在對面的年也循聲去,清冷的長相,披著正人君子的外皮,正是程明簌。
他側目,視線緩緩落在薛瑛上。
像是沉甸甸的濃霧,薛瑛角了,猜測他心中一定是在想該怎麼收拾這個鳩占鵲巢的假千金。
“瑛瑛?”
侯夫人見不,又了一聲。
薛瑛摳著掌心,慢吞吞挪上前。
“剛剛去哪兒了?”侯夫人問道:“慌慌張張的。”
“沒去哪兒。”甕聲甕氣地回答,頭也不敢抬,“回屋里喝口水。”
侯夫人握住的手,回頭,看著面前的年,“那就麻煩程小郎君了。”
“夫人客氣了。”
薛瑛一顆心懸著,生怕母親到跟前來是要質問,也怕程明簌會直接開口,說出事實,連對策都來不及想。
然而,母親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拉起的手準備走了。
程明簌也沒說什麼,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目送二人離去。
“娘,你剛和程……那個人說什麼呢?”
“我屋中有個箱抬上山時小廝壞了,聽圓凈師父說,那郎君會木工,我就他幫忙修一修。”
“噢……”薛瑛的心揪著,“他沒和你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奇怪的話?”侯夫人說:“我人給他拿了銀子,他答應修箱,別的沒說什麼。”
薛瑛松了一口氣,猜測程明簌是不是想找個好時機單獨和侯夫人認親。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竟然直直對上程明簌的目,們都已經走遠了,他竟然還看著這個方向,與對視時,程明簌并沒有窺視被抓包時的心虛慌張,眼神反而更加鎮定,毫不避諱地盯著,像寒冷的霜霧,濃得似乎剛進這片領域,就會被浸得一冰涼濡。
他立在原地,臉上沒什麼表,沒有薛瑛預料中的仇恨或是怨怒挑釁,像是沉在潭底的蛇,似乎蓄勢待發,某一刻突然會用尾無聲無息地纏住人的腳脖子,再攀上來咬一口。
薛瑛忍不住打了個寒,轉過,拉著侯夫人快步離開。
第4章 第四章“您這是在給誰燒紙錢呢?”……
“阿娘,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我不想待在山上了。”
回到廂房,薛瑛低聲催促。
侯夫人正在看佛經,聞言說道:“不是剛上山,急著回去做什麼?”
“上個香,捐了香火錢就行了啊。”
“那不行。”侯夫人雙手合十,“對菩薩、佛祖,不能這麼敷衍,要心誠。”
薛瑛努了努,將手中的帕子團一團,急得在屋中來回踱步。
侯夫人都煩了,“你走來走去,晃得我眼睛疼。”
薛瑛這才老老實實坐下,抿著想事。
夢是真的,雖然有些發展不一樣,但程明簌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確實是個如假包換的假千金,和夢里一樣。
如今程明簌已經見到生母,認親也只是時間問題,薛瑛不敢將慌張表現在臉上,指尖都快要被自己咬禿。
難得拿起筆,坐在窗前一筆一筆地算賬,家中臥房里有幾箱金子,的首飾也多,賣了換銀票應該有不,大抵是夠揮霍好一陣的。
薛瑛以前無所畏忌,拿銀子當水灑,現在才開始有些后悔以前太過驕奢逸,沒多攢些家底,薛瑛也不想再像夢中那樣收拾包袱跑路,又不蠢,離了薛家哪還有什麼好日子過,千金大小姐可不了在外吃糠咽菜的苦。
這些錢,全拿去送給程明簌行不行?他那樣的窮書生,看到這麼多的錢,定然眼都花了,打發了他,他別再來京城,不了他的好。
只是他見到侯府二小姐有那麼多的錢,定然心里不甘心,更想認親,搶回自己的份了。
薛瑛想了一晚上,第二天眼睛都腫了,天亮時咬了咬牙,放下筆,喊道:“采薇,采薇!”
廂房門被推開,采薇趕忙迎上前,“姑娘,怎麼了?可是床榻,要再加一床被褥?”
采薇驚訝地看著屋中的,家小姐素來貪玩,在學堂時書都是隨便看看,先生讓寫課業,也從來不寫,反正有的是人爭著給寫,那些書生,經常為了誰來給薛二小姐抄書寫課業而大打出手。
可是今日,姑娘竟然坐在桌案前,破天荒地拿著筆寫字,瞧那眼睛紅的,不會寫了一夜吧。
采薇一臉驚駭,薛瑛招了招手,讓到跟前來,等走過去,薛瑛俯在耳畔悄聲說話。
采薇聽了兩句,眼睛瞪大,“姑娘……這……”
“你且找幾個人來,要手好的,手起刀落,別留后患。”
薛瑛神認真,叮囑道。
“這可是佛門凈地……”采薇猶豫道:“這不好吧……”
“哪里不好!”薛瑛一著急,聲音大了些,“我瞧著那人一臉邪狡詐的模樣,定不是好人,我這是替天行道。”
薛瑛哼哼兩句,“我有的是錢,你盡管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快一些,最好今晚就手。”
采薇神為難,但是也沒有忤逆,點了點頭,退下了。
待采薇出門后,薛瑛也跟著溜出去,找到侯夫人,纏著逛后山,生怕侯夫人會單獨和程明簌上。
永興寺的流蘇花開得正盛,紛紛揚揚如雪團,出門的時候,薛瑛遠遠看到殿外的程明簌,他穿著一白,沒有佩玉環帶,烏發只用一布纏著,年形有些清瘦,表面看上去好像真的正人君子的,但薛瑛明白,這些都是假象。
薛瑛拽著侯夫人去了另一個方向,的影遠去了,寺里的香客也被吸引去大半目,實在明艷,在寺中沒有刻意打扮得素凈,鮮紅的發帶在風中飄揚。
了夜,萬籟俱寂,庭下傳來蟋蟀的聲。
采薇小心翼翼推開門,昏暗的廂房,穿著單的坐了起來,看向,急道:“事辦好了嗎?”
“辦好了。”采薇點頭,著聲音,“金子也送過去了。”
薛瑛剛沐浴過,上罩著雪白的素,卸了妝面,沒有頭飾陪襯,烏發披在肩頭,秀如緞,那種蠻橫縱的氣勢也了許多,看著分外清純。
“千萬不能失手,一擊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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