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謝縱微難得魯地打斷了的話,一雙寒潭似的眼眨也不眨地向,“阿窈,自我們重逢以來,你便一直以‘你’來稱呼我。是否十年的歲月實在太長,讓你忘了,我是你的誰?”
十年。
謝縱微放不下這件事,也不愿意接含糊其辭的解釋。
施令窈當然明白他的執拗。
但也覺得有些無奈。
對來說,眼前的這個人悉又陌生。一月前,仍與他是相敬如賓的夫妻。
但現在坐在面前的人,被磨了溫而厲、威而不猛的模樣,對來說,有些難言的陌生。
“我們是拜過天地,飲過合巹,明正娶,生死與共的夫妻。”
見久久不曾言語,謝縱微按下心頭的燥與怒,溫聲提醒。
“阿窈,于于理,‘你’這樣的代稱,被你用在我上,顯得太過冷淡,不是麼?”
他這麼一番循循善,不就是想聽一聲‘夫君’?
施令窈看著那張超逸若仙的臉龐,仍是讓怦然心的模樣。
清楚地知道,如果就這麼跟著他回到謝家,回到他邊,仍能風風地做的謝家婦。
但謝縱微還是謝縱微,十年過去,他居高位,眼界、心思都用在了更廣袤,或許完全不懂的事上。
們兩個人被一紙婚約綁在一塊兒,施令窈偶爾也會想,這樣的父母之命,妁之言,其實謝縱微并不愿接。
但他的格使然,既然答應了,就會接作為他的妻子。
這樣的話,其實換誰來坐上謝夫人的位置,他大抵不會在意。
兩人重逢,過去介意的,失落的那些事,毫不意外地會再次發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遲疑著,施令窈還是開口了。
在男人深邃幽幽的視線中,的語速放得有些慢,一字一句,卻說得十分認真。
“但,我覺得,十年的分別,或許是上天給我們各自的啟示與機遇。”
“反正你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現在你已位居首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有句老話說得好,升發財死老婆,差錯,這樣不是也好嗎?”
施令窈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輕松一些。
但謝縱微的臉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要說這樣的話。我的前程與地位,和你的生死沒有干系。”
謝縱微眉眼間含著顯而易見的慍怒,接著,他又道:“阿窈,你不愿意告訴我這十年你去了哪里。是因為你自己也不清楚,是嗎?”
施令窈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謝縱微顯然不需要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那日你乘著馬車墜下懸崖,所有的人都告訴我,你已經去了。”
“我不該再強求什麼,令你也生了執念,魂魄不安。”
“后來,我去了一趟大慈恩寺,遠明方丈只告訴我一個字——緣。”
許多個難以眠的深夜,謝縱微看著高懸的月亮,反復想著緣之一字的意思。
十年過去,他仍沒有參。
只在幾個時辰前,他依稀明白了一些。
施令窈在他仿佛悉一切的目中下意識地到心里發慌。
他未免太敏銳了些,敏銳到忍不住生出懼意——萬一謝縱微大義滅親,把當作妖拉去當柴燒怎麼辦?
害怕的時候,眼睫的頻率會加快,有些像被握在掌心的蝴蝶,在絕對強勢的力量下只能凄楚無助地抖翅膀。
看起來真可憐。
謝縱微嘆了口氣,妻子仍是從前青蔥好的模樣,做出這副委屈模樣,他除了心疼,又有些些莫名的憐與……自卑。
他已經人至中年,被多年的場生涯打磨得沉悶、無趣,卻還是亭亭玉立的花,鮮妍好。
被這麼看著,謝縱微心底悄然生出了幾分自慚形穢。
“阿窈。”
他握住那截潤如羊脂玉一般的手腕,讓的手輕輕在他的臉上。
即便他縱馬疾馳,速度再快,也實打實地淋了一個多時辰的雨,手是熱的,但他的臉冷得像是一塊寒玉,施令窈剛一到,就被那陣冷得像冰一樣的激得下意識想要挪開手。
謝縱微攫住的手,不肯放。
“你看著我。”
施令窈別扭地垂下眼,偏不按照他的話做。
看著倔強的樣子,謝縱微垂下眼,過分茂的眼睫撲簌簌拂過的手指,有些。
“我沒有辦法不介意這十年。它太漫長。”謝縱微垂下眼,心頭被生生剖開一個的痛與現在正在他邊的歡喜兩兩相沖,混合了一種矛盾的,既痛且爽的覺。
過去那麼多個沒有的日夜,謝縱微不愿,也不敢去回想。
“漫長到我已經老了,你卻沒有變。”
謝縱微的語氣里帶著讓人心里發酸的晦與黯然,眼神卻直白到讓人心驚,施令窈怔怔地抬起頭,看向那張神儀明秀的臉龐。
他明明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現在卻親自把他的脆弱、不堪,都遞到面前。
施令窈突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忍心打破謝縱微眼中浮著的,的期冀,也不愿意強迫自己繼續做他的妻子。
沉默的時間太長,謝縱微抿了抿。
“我們先回家。”
“你的小鳥,我已經養到第七代了。”
提起那只聒噪的白班黑石鵖,謝縱微的聲音很輕。
像是怕破他來之不易的夢。
“你要去看看嗎?”
施令窈瓣微張。
在兩人重逢前,夜里睡不著覺時,也曾設想過謝縱微可能會有的反應。
驚訝、平靜、尷尬、不知該拿怎麼辦才好……
卻唯獨沒有想過,謝縱微會執拗地想要留在邊。
低下眼,聲音有些悶:“我拋夫棄子的這十年,你不介意嗎?”
察覺到的松,謝縱微結微:“說不介意是假的。”
“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告訴我里面的。”
施令窈嘟噥兩聲:“到時候嚇死你……”
看著妻子的小兒態,謝縱微臉龐上出幾分笑,哪怕心底瘋狂涌上著的,諸如‘抱住’、‘親吻’這樣瘋狂想用親近來證明的存在的緒歇斯底里地近他,但他仍克制地坐在原地。
愿意和他一起回家。
謝縱微想,這便足夠了。
“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不用去謝府。”
謝縱微才舒出的那口氣又猛地提了起來。
他敏銳地察覺到,言語上的抗拒之意。
用的是‘去謝府’,而非‘回家’。是一個把主客、親疏關系分得很清的一個說法。
沉默半晌,馬車碾過石板的聲音仍舊又快又悶,謝縱微的視線落在車簾下綴著的一排流蘇上,鵝黃綠的配,是會喜歡的。
總是這樣,喜歡漂亮、鮮活的東西。
“阿窈,那里是你我的家。”謝縱微沒有看,繃的手背上分布著青筋像是蜿蜒慢行的蛇,莫名可怖。
“也是均晏與均霆的家。你不想孩子們大大方方地喚你一聲阿娘嗎?”
施令窈冷笑一聲,他倒是有臉拿大寶和小寶出來勸回家。
老男人心思真多!
“我是他們的阿娘,脈相連,有什麼不能大大方方拿出來說的?”施令窈昂起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一些,“你要怪我拋夫棄子,我的確沒什麼好狡辯的余地。但你呢?你做了什麼?”
因為生氣,的語速有些快,夾雜著顯而易見的埋怨之意。
謝縱微怔住。
他對兩個孩子……很差勁嗎?
“阿窈,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謝縱微平靜下來,“你來選地方,我不會強迫你,好嗎?”
施令窈沒說話,手想要起車簾,有風吹起一角隙,將由遠及近的急促奔馬聲清晰地送小小的車輿。
聽那架勢,不止是一兩匹馬那麼簡單。
還有盔甲與佩劍腰刀撞時發出的聲音。
謝縱微面不變,卻出手將護至自己后:“好好坐著。”
施令窈輕輕哼了聲。
從前最煩他這麼一副拿當作不省心的小孩子一樣囑咐的語氣。
車外,山礬嚴陣以待,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按在腰間的刀上,但隨著兩撥人馬越來越近,打頭的兩個年面容越來越清晰,山礬先是松了口氣,旋即又張地提了起來。
二位小郎君是從哪兒招呼來的人?!
且個個披鐵甲,坐騎良,瞧著都是在戰場上爬滾打過的練家子。
“山礬叔!”
謝均霆嗓門兒最大,見到山礬,又看看他后那輛悉的馬車,心里一松,后又惱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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